第五十二章
一旁的宮女道:「先前不知常姑娘打的什麼主意,只當她真是被酒濕了衣裳,才取了先前娘娘在燕喜堂時的衣裳給她,誰曉得她對娘娘出言不遜。」那宮女說著跪地道:「是奴婢的過錯。」
蕭弋倒是沒罰她,只道:「扒下來。她又怎麼配穿?」
宮女們應了聲,立即上前按住了常淑雲。
當眾扒衣裳,這對於常淑雲來說,無疑是最大的羞辱。
她奮力地掙扎着,雙眼都含了淚,抬頭可憐地望着蕭弋。
可先前綺雲公主哭起來時,比她更楚楚動人,都未能換得蕭弋半點注目,又何況是她?
等到扒去了衣服,一邊的宮女便只隨手扔了宮女穿的衣裳蓋住了常淑雲,免得污了皇上的眼。
一邊的丫鬟已經嚇得渾身都軟了,冷汗接連不斷地往外冒,連掙扎都不敢掙扎。
蕭弋淡淡道:「便也不必審問了,既然膽子這樣大,削尖了腦袋也想進宮來,那便讓她從此就留在宮中吧。正巧了,朕惦念着太后的壽誕不必辦,朕的壽誕也不必辦,但將來左右還要給娘娘辦壽誕的。太后還是沒了的好。送她去永安宮吧。」
兩段看似全然打不着的話,驟然串連起來后,讓常淑雲嚇得魂都快飛了。
皇上要殺太后,以她做借口?
常淑雲更奮力地掙紮起來。
不……
不成。
她聽見了這些,便絕無再出宮之時了!
而等待她的會是什麼?太后一死,她也跟着去死嗎?
「太后卧病在床,常家女至永安宮換衣,舉止無狀,冒犯太后,太后被活活氣死……常家女謀害李氏太后。常氏與李氏將來想必要勢不兩立了。」蕭弋淡淡道。
倒是極好的。
常家原本就有些本事,如今站隊到他這邊來,他卻不想助長其成為又一個李氏,兩方牽制,豈不正好?
常淑雲陡然變了臉色,渾身顫抖起來。
到這時,她方才知曉,她口中所謂的「我父親如今乃是皇上近臣,正得用的時候,娘娘着實應該好好學一學,什麼叫做為後之道,不給皇上添亂才是」,到了真正上位者的眼中,實在不值一提。
真要玩弄心術,哪裏是她那點兒本事能班門弄斧的?
蕭弋回到了殿中,待走過屏風,便見楊么兒從床上坐了起來,擁着被子,似是在發獃。
蕭弋走上前,一把從背後將她擁住,道:「睡醒了?」
楊么兒突然伸出手指,將他抵開了。
蕭弋:「怎麼了?」
「不能碰。」楊么兒反手指了指自己的肚皮:「有寶寶了。」
蕭弋登時哭笑不得:「哪有這樣快的?」
楊么兒怔怔道:「不是第二日就有了?」
「自然不是。」
楊么兒想了想,道:「皇上該吃藥。」
「怎麼該朕吃藥?」
「皇上同我,做了許多這樣的事呀。」楊么兒長長的睫羽微微撲扇,她道:「可是這樣久這樣久過去了,都還沒有寶寶。那是皇上不行,皇上該吃藥。」
蕭弋臉色登時就綠了,他掐住了楊么兒的下巴,咬了咬她的唇:「么兒胡說什麼?么兒怎敢說朕不行?」
楊么兒偏還一板一眼地道:「書上說,勿諱、疾、忌、醫。」後面四個字比較難念,她念起來的時候還一頓一頓的。
蕭弋只好堵住了她的嘴,親得她喘不過氣。
楊么兒艱難地推開了他,有些不高興了。
蕭弋低聲道:「先前政局未穩,比之有孕,自是么兒安危更重。若有子嗣,反而容易落入危險境地。那時朕便有心避孕。因而么兒至今還未有孕。」
大晉有制腸衣避孕的,有靠泄到體外來避孕的,還有便是避子湯了。
前二者,難免有所疏漏處。最後的避子湯,效用倒是極好的,只是卻是極為損傷女子身體的。
蕭弋自然捨不得將此物用到楊么兒的身上,便只用了前兩法避孕。
楊么兒歪頭道:「那個常姑娘說,大婚多時未孕,便是皇上不喜歡我。」
一提到常淑雲,蕭弋眼底便滑過了一抹冷光。
他低聲與楊么兒道:「哪有拿此來衡量的道理?」說罷,他將楊么兒摟到了懷中,微一低頭,便正好能湊在楊么兒的耳邊。他貼近了她的耳朵,啞聲道:「正是愛極,方才不願么兒有受損害的時候。」
楊么兒勾住了他的衣擺,下巴墊在了他的肩上,低聲道:「那現在呢?」
「現在么兒說是如何,便是如何。」
楊么兒伸出手指,在他的背上畫了個圈兒:「皇上同我來讀話本。」
蕭弋低聲道:「好。」
他鬆開了懷抱,起身親自去取了話本來,與楊么兒挨在一處讀書。
楊么兒一隻手勾住了蕭弋的衣襟,瞧着倒像是隨時要非禮蕭弋的登徒子一般。
只是讀着讀着,楊么兒又睏倦上了心頭,慢慢便睡了過去,哪裏還記得別的?
之後幾日,楊么兒便都這般同蕭弋讀話本,待讀完,再做些旁的事,做完方才沉沉睡去。
這廂常大學士也終於按捺不住了,主動到了養心殿求見皇上。
常夫人在家中更是慌了手腳。
常大學士沒有兄弟,房中除了一個通房丫頭,便沒別的人了。常夫人與常淑雲過得自然都是受寵的日子,一時便也失了敏銳,這會兒只能如尋常婦人一般,焦灼轉圈兒。
常大學士等在外頭的時候,趙公公正在低聲同蕭弋彙報:「查出來了,那蕭雲陽,果然已經被鳳亭換了。此人有改頭換面之術,應當是從天淄國學得。」
蕭弋望着門外忐忑等待的常大學士,淡淡道:「從巫女到屈然,從屈然到蕭雲陽。若我是他,便會讓手底下的人,如他一般改頭換面,滲入大晉朝堂之中,替換下那些大晉官員,假以時日,大半個朝堂便都悄無聲息在掌控之中了。」
趙公公心下一驚,結結巴巴道:「這,這,他有這樣大的膽子?」
「他自然有,年少時便敢屠族人而不手軟,做這樁事,風險雖大,但尋常人並不會察覺到這等異事,他只要敢做,將來得的便是權勢地位與富貴,他如何不敢?」
趙公公正了正臉色,低聲道:「奴婢便讓人往這上面查。」
「嗯,去吧。」
小太監越出門外,這才將常大學士引了進來。
「臣叩見皇上。」常大學士規規矩矩地行了個大禮。
蕭弋皺起眉道:「朕也要正要召見常大學士……」
不過半炷香不到的功夫,常大學士便從養心殿出來了。出來時,他面上的焦灼之色倒是沒了,但取而代之的是面色沉沉,步子一步邁得比一步重。
等回到常府,常夫人立時便迎了上去:「如何?女兒可仍在宮中?是否,是否被皇上留下了?」
常大學士低頭,見她一臉希冀之色,登時氣不打一處來,厲聲道:「沒有了!明日便為她舉喪事!當她吃了宴回來,感了風寒,不治而亡了!」
常夫人呆愣愣地道:「你胡說什麼?你胡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