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等馬車行至一半,他照舊跳了車,斛蘭在其後目送他遠去。

坤寧宮內,宮人都悉數退下,只餘下兩道人影,在窗外射進來的陽光下,影子拉得長長的,幾乎重疊到了一處。

蕭弋一手捏着點心往楊么兒的嘴邊喂,一邊低聲與楊么兒講了,過去惠帝在位時,木木翰如何奪走大晉的城池。

楊么兒獃獃地道:「他搶了我們的東西?」

蕭弋聞言失笑道:「是,木木翰搶了我們的東西。」在說到「我們」二字時,他的語氣明顯變得不一樣了。

只是楊么兒聽不出這樣的細節,她只舔了舔唇,道:「要搶回來?」

「是,要搶回來。」

「如何搶?」楊么兒歪頭問。

蕭弋神色驟然一肅,「朕想要肅清朝中奸佞貪官,但都無法成事。蓋因他們仍舊覺得朕能任由他們拿捏,如此便要讓他們見識到朕的鐵拳,他們方才懂得畏懼。朕不能指望用祖宗規矩來約束他們一輩子,這群人從來沒有良心可言的。」

惠帝便是渾渾噩噩等了一輩子,但又怎可能等到他們良心發現呢?

楊么兒聽得懵懵懂懂,只好盯着他發獃。

蕭弋垂眸,觸及到她面上神情,抬手輕柔地撫過她的頭頂,道:「沒有旁的法子,唯有一途,借木木翰之事御駕親征,從軍中建立威望,重掌軍權,有了鍘刀懸於頸邊,他們方才知曉害怕,知曉敬畏。」

「御駕親征?」楊么兒反問。

「便是朕要去戰場上,殺木木翰大王。」蕭弋簡化了講給她聽。

「戰場?」楊么兒卻仍舊不大懂,這兩個字與過去的她和現在的她都太過遙遠了。

蕭弋道:「便是要橫刀拚殺,你死我活之地。」

楊么兒的心驟然快跳了起來,腦子裏也變得難受,她不自覺地揪住了胸前的衣衫,獃獃盯着他,重複了一遍,「你死我活?」

她腦子裏亂糟糟地塞了許多東西,一邊想着戰場可怕,會死;一邊又想着,我怎麽心又跳得這樣快,還發暈?

我又對巫女有男女之情?又對皇上有男女之情?楊么兒緊張又倉皇地想,我豈不是戲文里寫的,水性楊花的女子?

念頭堆雜,不知不覺,她便流下了眼淚。

蕭弋怔住了,「么兒?」

她每回哭起來都沒有半點的聲音,只是規規矩矩地坐在那裏,任由眼淚默默地往下滑落,眼珠被淚水浸得晶亮,綻放着寶石一般的光澤。

沒有人能抵擋得住她這樣的眼眸。

蕭弋心下最柔軟的位置,就這麽輕易被她的眼淚腐蝕透了,他抬手輕輕抹過楊么兒的眼角,低聲問:「為什麽哭?」

楊么兒抿着唇,並不言語,可她越是這樣,越叫人覺得可憐又可愛。

若是往常,蕭弋興許問過,見她不答也就算了,但今日他卻不太想輕易放過她,他湊近了去,幾乎與她貼到一處,兩人氣息交錯,有種親密相擁的錯覺。

他身上的溫熱氣息傳遞到她的身上,她眨了下眼,將眼底浸着的淚水又擠出眼眶,她方才抬頭望向蕭弋的面龐。

「皇上……」她一開口就又掉了淚,腦子裏繁雜的思緒擠在一塊,讓她不知該怎麽樣表達內心所想。

蕭弋的聲線微微喑啞,帶着平日裏的冷漠,可這時候卻摻雜了一絲溫柔,他指腹摩挲着她的面頰,道:「么兒是不願朕上戰場?」

楊么兒不知是點頭好還是搖頭好,她也聽得懂那麽一兩句話,大意是,他是一定要去做這件事的。

她想不出好法子,只能這樣巴巴地瞧着他。

蕭弋抬手遮住她的眼眸,將人推倒在厚厚的地氈之上,他蜻蜓點水地吻了吻她的唇,低聲道:「么兒現在是什麽樣的感覺?告訴朕。」

他的聲音如誘哄低齡孩童一般,楊么兒倒是極吃這一套,她緊張僵硬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在他的身下幾乎軟作了一攤水。

因為視線被完全擋住,其他感官自然就變得敏銳了起來。

哭得累了,她的腦子便有些暈乎,加上殿內暖和的空氣將她裹住,使得她身上每一寸皮膚都漸漸發燙起來。

她心跳得更快了,像是要從胸口破開一個洞跳出來一般,那股眩暈感也變得更加強烈,她抬手按了按胸口,斷斷續續地開口道:「這裏,難受……」

「如何難受?」他親了親她的下巴,道:「乖么兒,告訴朕。」

她又想要伸出手指去揉,卻被他按住,他的手掌覆住了她的。

楊么兒覺得他偷偷放了一團火,壓在她的胸口,燒得她口舌都乾了。

她舔了下唇,唇面覆上一層水光,她才用同樣微微啞的嗓音道:「悶,酸還麻……難受。」

隨着她一個字一個字艱難地往下描述,蕭弋的目光也越發亮得驚人,裏頭不經意地泄出一點情意,都承載着強烈的佔有慾,但她矇著雙眼,並不曾看見。

「么兒也懂得酸楚甜苦、心疼難當的滋味了。」他說著又親了親她的耳朵尖。她的耳朵是最容易發紅的位置,一熱,一害羞,一激動,她的耳朵永遠比她的臉頰要紅得更快。

感覺到被親吻的時候,楊么兒本能地想要躲開,可她被矇著雙眼,好像所有的一切都由對方來操縱,她咬了咬唇瓣,乖乖讓他親了。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她不僅指尖發麻,胸口發麻,現在連唇、連腦子,渾身上下都發麻了,她覺得自己像是要死過去了一樣。

眼淚不禁又滑落下來,她伸出手想要去抓蕭弋的衣襟,蕭弋低頭盯着她無措的手指看了會兒,用另一隻手扣住她的手指。

手掌貼合的那一霎,楊么兒才覺得落不到實處的自己終於落了地。

她開口,帶着一絲哽咽,又好像帶着一絲撒嬌的味道,啜泣道:「我要死了。」

「胡說什麽。」他沉聲道,推開她放在胸口的手,用自己的手給她輕輕地揉起來,他的手掌寬大又炙熱,力道不輕不重地揉在她的胸口。

楊么兒張開嘴喘了兩口氣,感覺舒坦多了,腦子裏雜亂的思緒也都被清空,一時間也想不起「水性楊花」這回事了。

她用力眨了眨眼,睫毛掃過他的掌心,啞聲道:「再揉揉……」

蕭弋聽了,任勞任怨地給她揉着胸口。

楊么兒軟綿綿地躺在那裏,覺得視線被阻也是舒坦的,她又催促了兩聲,「再揉揉,再揉揉。」

換做從前,她是絕不會開這樣的口的,也大抵是在逐步的試探中,終於一點點明白過來,她可以再任性妄為些,可以主動提出要求,都不會有人來責怪她。

蕭弋緊繃而淡漠的五官剎那間放鬆下來,面上似乎還多了一點溫柔笑意,他湊在她的耳邊低聲問:「將朕當做什麽了?」

楊么兒張了張嘴,因為暖和溫熱的緣故,她的唇也染上了一層紅,誘人親吻。

蕭弋的目光落在上頭,帶着灼熱的溫度。

楊么兒毫無所覺,她認真想了想,「……皇上,好皇上。」

他眼底晃動着火光,喟嘆一聲,道:「么兒的唇是剛嘗過蜜嗎?」

「唔?」

就算他看不見她的眼眸,也知曉這會兒她的眼底滿是天真又懵懂的神情,原本揉按着胸口的那隻手陡然加大了力氣,將她緊緊按住,然後附身吻上去。

是甜的。他心想,緊接着,那隻手挪了挪位置,輕揉過她的胸脯。

楊么兒緊緊反握住他的手,茫然又順從地接受了他的親吻。

室內的香氤氳而起,在半空中糾纏、升騰,盪開一股淡淡的又醉人的味兒來。

隔着一道門,門內暖如春,門外,春紗仰頭瞧了瞧漫天的大雪,倒也不覺得冷,她縮着手,臉上不自覺露出了點笑。

一邊的蓮桂往她懷裏塞了個手爐,道:「別凍死了。」

春紗嘟了嘟嘴,倒也沒說什麽,乖乖抱住了手爐,繼續等在了門外。許是要等上一兩個時辰吧,她心想。

正值隆冬時節,李妧便是在這樣的時候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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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野小皇后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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