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她臉色慘白着,算命的說是因為她們,所以爹娘才生不出弟弟的嗎?
「大姐,你莫要聽她胡說。算命的沒準是胡謅的,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生兒子還是生女兒,那是男人的事,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周月上說著,去推周大丫,「大姐,成公子在看着呢,你趕緊回去吧。」
周大丫看到成守儀,低着頭進去。
周月上狠狠剮一眼金玉,譏道:「我相公有沒有用不勞金玉姑娘操心,我聽你這口氣竟是想尋個閨房中能耐的男人。嘖嘖,一個姑娘家,說這樣的話也不嫌害臊。依我看,你也莫來找什麼成公子,倒不如跟了村頭的老混,他那一身的蠻力定能侍候好你。」
村頭的老混是個老光棍,周月上曾聽小蓮說過。那老混脾氣差,前頭兩個婆娘都是被打跑的。但人長得牛高馬大,黑壯黑壯的。
金玉平日裏最討厭那老混,聽到周月上將自己與那樣腌臢的人扯在一起,覺得受到了侮辱,說話越發的不管不顧起來。
「好你看周四丫,原來就早早瞄上其他的男子,連村頭的老混都知道,可見是個水性揚花的。你家男人不……」
她的聲音像被扼住,看着那風華無雙的男子慢慢朝這邊走來,那個行字像被卡在喉間,再也吐不出來。
這樣的男人…
哪裏像個病癆子,就算是個病癆子,長得這樣好看,就是天天看着也心滿意足。她的心裏湧起強烈的不甘,憑什麼周四丫什麼好事都佔了。
「顧公子,金玉並非說你,而是周四丫真的配不上你。你不知道,她就是個災星,壓得自家的弟弟都不能來投胎…」
顧安冰冷的眼神,令她不寒而慄。
這男人的眼神,怎麼如此可怕?
周月上感覺到了殺氣,忙走到他的身邊,「相公,一個村姑胡言亂語的,你莫放在心上。」
「周四丫,你也是村姑,憑什麼就說我…」
這蠢東西,自己在幫她,她還不領情。
顧安看了周月上一眼,腳步不停,對一邊站着的金玉視若無睹徑直往顧宅而去。只把金玉氣得跺腳,暗罵這些男人不長眼,怎麼都看不上自己。
成守儀搖着頭,暗道好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周月上小心地觀察着顧安的臉色,眼神偷偷往他的腿上瞄。前世里,百城王一直未娶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殘疾后那方面也跟着沒用了。
她的眼神專註,絲毫沒有看到顧安的眼眸由冷變黑,再由黑變得隱晦。
突然他停下來,她一個不注意直接撞到他的背上。
瞬間葯香混着清冷的香氣盈滿鼻端,她捂着鼻子,一臉控訴地望着他的後背。他的背挺得筆直,俊秀如竹。
慢慢地,他轉過身來。
晦暗的眼神令人心顫,她竟一時之間忘記身在何處,忘記要說出口的話。
修長如玉的手指不自覺地伸出,撫摸她靈動的眼睛。這雙眼太過放肆,怎麼好盯着他那裏瞧,可是為何他半點不氣,相反還有着隱蔽的愉悅?
宋嬤嬤恰巧收拾完屋子出來,看到兩人相立的模樣,心裏「咯噔」一聲。
主子看重少夫人,她從未往男女之事上面想過。在她的眼裏,主子身份高貴,再是如何也不可能看上少夫人。
而今,她看懂主子眼裏的東西,似乎明白主子對少夫人的種種維護,皆是出由男人的心思。
這怎麼可能?
少夫人這長相…
萬一與沁妃有什麼關係…
她不敢再想,腳步聲重了些,顧安聽到收回手,攏進袖子中。
周月上皺着眉,弄不清他剛才想表達什麼。眼看着他走近院子,進了正屋,然後宋嬤嬤跟着進去。
一進去,宋嬤嬤就跪在他的面前。
「主子…老奴有件事要說…」
顧安端起杯子,輕抿一口,茶溫剛好。
「什麼事?」
宋嬤嬤深吸兩口氣,這個秘密只有先皇后和她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要不是怕主子對少夫人生情,萬一扯出什麼,她會永遠保守下去。
「主子,當年沁妃之死,實則另有隱情。」
顧安的手頓住,抬眸看着她。
宋嬤嬤半抬着眼,不敢直視他的眸。主子的長相像娘娘多些,與先皇倒不是很像。反倒是已故的太子殿下,肖似先皇。
娘娘是何等睿智之人,掌管六宮,張馳有度。
主子的性子也和娘娘相似,看着平淡與世無爭,實則胸有千秋,萬事心中有數極為通透。正是因為太過通透,看得明白,娘娘才會憐憫沁妃。
宮中女子,若真為權勢富貴願意博出一片天地,倒還自罷了。無論是爭寵還是替娘家謀利皆是有所圖,自不會覺得難熬。
然而沁妃不一樣,一個孤女無欲無求,根本不期盼得到帝王的恩寵。偏偏那絕世的容貌由不得她偏居一隅,寧靜度日。
再者,她本就是有心人送進宮中固寵的,又豈能由得了自己。
宋嬤嬤憶起往昔,只覺造化弄人。
她低着頭,手壓在腹間,緩緩道:「當年常妃為了爭寵,將沁妃弄進宮。進宮后先帝極為寵愛,日日寵幸,她卻終日寡歡,難有笑顏。按理說,她是常妃弄進宮的,自是要與常妃親近。可是她並不願與常妃親近,倒是愛來娘娘的宮殿小坐。」
這些事情,顧安略有些印象。
那時候沁妃確實常去母后的宮中,母后對沁妃和顏悅色,似乎並不討厭。
上次宋嬤嬤就與他提起過,說周月上長得有些似沁妃。今日她重提此事,莫非真周月上真與沁妃有關?
他眸色不變,靜靜地看着她。
她仍舊沒有抬頭,接着道:「日子一長,沁妃對娘娘視如知己,甚至願意傾訴自己的苦衷。言道她不過是常家出了五服的一個旁支,不想美名遠揚,竟然傳到常妃父親的耳中。常家勢大,沁妃不過是個尋常女子,貌美就是罪過。她從未想過要進宮,在家鄉已有情郎,常家以其父母魂靈相脅,若她不從則將她父母亡靈驅逐。娘娘心善,憐她痴情,知她苦悶抑鬱,常替她排解一二。當年她風寒侵體,一直久治不愈,最後病殞。先皇悲痛萬分,將其厚葬皇陵,賜謚號仙容皇貴妃。」
「天下人皆知,仙容皇貴妃已故,唯有娘娘與老奴知道。皇貴妃並未離世,而是秘密送離京中,葬在皇陵的不過是個宮女。」
沁妃沒死,那麼周月上…
顧安眼眸微眯,他仔細查過周大郎一家,並無任何異樣。
「可知沁妃離宮後去了哪裏?」
「她那般長相,又曾是那樣的身份,不可能居於塵世之中。她與娘娘再三保證過,若能與情郎相聚,願隱姓埋名,藏於山中不會出世。老奴心中不安,曾派人查過那柳氏,並無什麼不妥。照理來說,少夫人應是柳氏與周大郎所出無疑。可是少夫人一日日地變化,老奴每每認真看一回,都覺得又像了沁妃一分,實在是憂心不已。」
原來的周四丫面黑乾瘦,常年吃不飽穿不暖,整個人都是畏縮的。而周月上不一樣,長相還是那個長相,氣質卻是天差地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