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她長得自是美的,近四十歲的年紀,保養得如同三十歲左右。要不是眉宇間的些許愁緒,只怕會顯得更年輕。
身後立着一個嬤嬤,還有兩個大丫頭。
屋子裏燃着百合香,幽幽地散發著香氣。因為早年喪夫,她在衣着上較為素凈,髮髻也是簡單地綰着,臉未敷妝。
祥泰在位時,對於他們孤兒寡母雖沒有明面上的為難,但暗地底自會有那趨炎附勢的踩上一腳。她一個后宅婦人,不能拋頭露面,全指着一雙兒女。
兒子養在前院,不比女兒親近。
要不是有個女兒在跟前,她恐怕會鬱結於心。所以對於女兒,她不知不覺得就多了溺愛,縱容了些。
如今陛下登基,仲王府不同往日。
放眼京中,還真沒有比慶陽身份更尊貴的姑娘。是以,一聽到寶貝女兒在外面受了氣,她當下就心疼不已。
「哪個不長眼的丫頭,敢惹我們慶陽。你告訴母妃,母妃替你出氣。」
「母妃,這氣您還真出不了。你可知道慶陽今天去了哪裏,她去的是定國大將軍府。被她找麻煩的人是未來的皇後娘娘,這氣您怎麼出?再說,您怎麼不問問慶陽,去將軍府都做了什麼?」
仲王妃聞言大驚,「慶陽,您剛才說的丫頭,是胡小姐?」
慶陽郡主眼神遊離起來,支支吾吾的。
王妃氣得撫額,這個不省心的。往常沒輕沒重也就算了,左不過這京中的貴女,沒有在身份上能越得過她。
只想不到,如今膽兒是越發的大了,還敢尋皇後娘娘的晦氣。
「娘,你不知道她有多可惡?她居然讓我打掃她的屋子,我好歹是郡主,又不是丫頭?」
「你說話別掐頭去尾,她不是那樣無理取鬧的人。你只說惹了什麼事,她才會讓你打掃屋子?」
晏少瑜太了解自己妹妹的性子,只有她尋別人的麻煩,萬沒有別人找她的不自在。
慶陽氣勢頓時萎下去,偏還梗着脖子,不服氣地道:「母妃,您看看哥哥,他怎麼能這麼說我?」
自己的女兒自己知道,王妃臉色嚴肅起來。慶陽怎麼胡鬧她不管,但要是惹到不該惹的人,連累整個王府,那她就不能姑息。
「你回答你哥哥,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到自己母妃和哥哥都一臉的嚴肅,慶陽心裏發虛,「我…我不就是不小心,打碎了一杯水…她是要做皇后的人,一點容人之量都沒有,非要讓我清理乾淨…」
「行了。」
她說到這裏,王妃已能猜出事情的大概。
對於自己這個女兒,不知道說什麼好。胡鬧些沒關係,性子刁蠻也沒關係,就是不該不知分寸,什麼人都敢得罪。
「你掃個地算什麼?之前在村子時,我和鎮國公世子還養過雞和豬呢?我都不敢說什麼,鎮國公世子更是屁都不敢放一個。你掃個地還敢不滿,要是傳到皇叔耳中,有你好受的。」
「什麼?」
仲王妃和慶陽郡主齊齊驚訝地出聲。
晏少瑜臉一紅,懊惱自己怎麼就這麼說出那件事情。看着母妃和妹妹不相信的眼神,他有些難堪。
「真有此事?你皇叔難道就那般縱着她?」仲王妃反應過來,問道。
「母妃,兒子這麼跟你說吧。皇叔不光是縱着她,而且她無論做什麼,皇叔都由着她。可見她在皇叔的心中,絕非一般的重視。」
聽到兒子的話,仲王妃憂心忡忡。想了想,忙吩咐自己的嬤嬤,「你去庫房裏把我那套翡翠碧玉套碗取出來,再取上兩根五百年的山參,並那兩匹雪綃紗,一起送到胡府。」
「母妃,那可是你說好留給我的嫁妝,怎麼能送給那個死…胡小姐?」
丫頭兩個字,在王妃不悅的眼神下咽了回去。
「你說為什麼?要不是你捅的簍子,母妃至於送這麼貴重的禮嗎?慶陽,你這性子該收斂一些。這禮我們送出去,要是胡府收了,這事也就過去了。要是不收,母妃告訴你,她是記恨上了。以後隨口在陛下耳邊一提,有你受的。」
慶陽聽自己母妃說得嚇人,心裏不以為然。
「不會吧?她一個要當皇后的人,哪能這麼小心眼?再說她在鄉下長大,哪裏見過什麼好東西,一看您送禮,恐怕都要樂瘋了。」
晏少瑜搖着頭,想到那個女子。
慶陽說得不對,那女子給人的感覺特別複雜。確實是鄉下長大的,但是那高高在上的姿態可不像個村姑。
並且性子算不上好說話。
「母妃做得對,她是皇后,君臣有別。」
仲王妃哪裏不知道,心裏已有決定。陛下對胡小姐如此重視,對方以後進宮,必是十分受寵。一個寵后,可不是寵妃能比的。
「我省得,你妹妹我會教的。」
晏少瑜聽到母妃的保證,這才拍拍衣服要走,臨行時又加了一句,「母妃,慶陽這性子要好好壓一壓,最近別讓她出門,省得再惹麻煩。」
「哥哥!」
「你哥哥說得沒錯,都是我慣着你,才養成你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仲王妃一錘定音,慶陽郡主再不滿,也得聽從。
翌日,周月上收到王府的賀禮,微微一笑,命人收起來。
紫雲有些不解,王妃的賀禮比起其他世家,都要貴重一些。昨天慶陽郡主才來府中鬧過,明眼人都知道這是王妃在替自己女兒賠罪。
按她說,慶陽郡主那目中無人的樣子,就該好好教訓教訓。
「你可是在想,我為何如此輕易原諒慶陽郡主?」
「奴婢不敢揣測姑娘的意思,只是覺得郡主昨日所為,太過逾越。」
周月上但笑不語,她為何要揭過此事。皆是因為她知道仲王妃的性子,好歹以前曾做為婆媳,她對這個前婆婆的性情摸得一清二楚。
能嫁進皇家的人,自然沒有一個簡單的。
仲王妃亦是如此。
這個前婆婆不光心計手段有,更重要的是護短。慶陽無論怎麼胡鬧,最後都有人收場。何況像慶陽那樣流於表面的人,並不足為懼。
與人為善,就是讓自己好過。她何必揪着一點小事,和整個王府過不去。
再者,她都要當皇后了,總得體現一下母儀天下的大度。
當下,又命紫雲備了一份回禮,並不遜色於王府的賀禮。想必以仲王妃的聰明,應該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禮尚往來。
要是下一次慶陽再惹到她,她可就不會這麼好說話。
將軍府的回禮送到王府,仲王妃一看就明白周月上的意思。她鬆口氣的同時,心裏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這位新皇后,可不像傳言中那樣,不通文墨,不知禮數。」
她身後的嬤嬤微彎着腰,點頭,「王妃說得有道理。」
不知禮數的人不可能會這樣回禮,回禮是有講究的,怎麼回?回什麼禮?都是一個當家主母該學的東西。
看胡府的回禮,比起自己送去的禮,雖然東西不同,但價值卻是差不多的。這就說明胡小姐對於慶陽的事情揭過,可僅僅是揭過此事,並不代表諒解,已經算是給王府的面子。
「你去把慶陽叫來。」
仲王妃沉着臉,吩咐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