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賢君當如是
“不急，劍影他們去探路，算算時辰也差不多應當回來了。待確定回城的路上安全無虞，我便送你們回去。”
墨芊芊仍是有些發愁。
明日唐吟心的婚禮，她定然是要盛裝出席的，她也早早就在雲裳閣訂做了衣服，回去之後，她還得沐浴，挑選明天要打扮的髮型髮飾，檢查給唐吟心的新婚賀禮，這一折騰，還不知得多少時間。若是回去太晚了，那她今夜也不必睡了。
蕭文遠雖曉得墨芊芊在發什麼愁，但他不能為了保證她能準時地出現在唐吟心的婚禮上，就冒險送她回去。劍影等人去探路，他還不知曉對方究竟有沒有后着，在回城的路上有沒有再設埋優。一切情況未明了之前，保證她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想必墨軒同他的想法一樣，因比到了此處之後，對於何時能回城的問題，墨軒一個字都不曾問過。
想到此處，蕭文遠不禁目眯眸輕笑，這一趟出宮他的收穫還是蠻大的，他突然發現墨軒此人比他認為得還要深不可測。
以墨軒的心計智謀，應當不會冷眼看着墨家長房敗落至此才對。這些年來，墨軒獨自一人漂泊在外究竟經歷了什麼，才造就了今日的墨軒？傳言中曾經的墨家長房少爺，可是個自視甚高的少年郎。對此，蕭文遠感到非常好奇。
“蜜餞可還好吃？”蕭文遠問道。
蕭文遠突然轉了話題，墨芊芊差點沒跟上他的思路。
“好吃啊，的確是甜而不膩，美味至極。”說到早上同劍芷一起去買的蜜餞，墨芊芊就開心得笑彎了眉眼。
“我還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蜜餞呢。聽說那老翁用來腌制蜜餞的蜂糖都是精心調配過的祖傳秘方，因此腌制出來的蜜餞味道非常特別。早上我和劍芷若再去得晚一些，恐怕就沒得吃了。”
言罷，墨芊芊變戲法一般從衣袖裏掏出一小包蜜餞來：“這是專門給你買的，劍芷說她曾見你自己去買過這種口味的蜜餞，所以我買了一包，算是答謝你的救命之恩。”
蕭文遠盯着那包蜜餞很是意外，完全沒想到墨芊芊還不忘幫他買一份。雖然他已經不吃蜜餞很多年了，但心裏仍是忍不住有那麼一點小感動。
墨芊芊見他沉默不語，以為他其實並不喜歡吃蜜餞：“難不成你其實並不喜歡吃蜜餞？劍芷說曾見你親自去買蜜餞許是看錯了？”墨芊芊有些不好意思，“是我的疏忽，我該先問問你是否喜歡吃的。也罷，你若不喜歡，只好委屈這些蜜餞進了我的肚子了。”
墨芊芊捏住捆紙包的麻繩正要拉開，蕭文遠氣定神閑地將紙包搶了過去：“既是送我的，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蕭文遠慢悠悠地打開紙包，捏起一顆蜜餞丟入口中，嚼了幾口：“宮裏的御廚做出來的蜜餞味道雖也是頂好的，但比這個還是略略差了一些。許久不吃，如今倒是被你勾起了饞蟲。”
墨芊芊也捏了一顆丟入口中：“你既愛吃這個，又為何許久都不曾吃到了？宮裏的御廚總不致於連你的口糧都敢剋扣吧？”
蕭文遠想了一會兒才道：“我自己都不記得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再不吃甜食了，不過宮裏的御廚大概是覺得我並不喜食甜食，是以上的菜肴小點都極少有甜的，即使是宮裏舉辦宴會，御膳房也大多會照顧我不吃甜食的習慣，是以擺在我面前的點心，也基本都是御膳房特製的點心。”
蕭文遠吃了一顆蜜餞又道：“後來，我覺着一位君主若喜歡甜食，傳了出去大概會有損身為君王的威儀，便也默許了御膳房不上甜食的做法。這諾大的皇宮裏，大概也只有方昭為知道我從前其實很喜歡吃甜食。只是我後來不吃了，他也就不再提這些事。”
蕭文遠又嘆：“唉，想一想，我身下的這把椅子，從小到大，還真是剝奪了我不少的樂趣。”
墨芊芊聽着蕭文遠這番自言自語，忍不住對他更加的同情，也更加敬佩。
蕭文遠說得不錯，他身下的這把龍椅，的確是剝奪了他不少的樂趣。不能對什麼東西表現出特別的喜愛，不能隨意出宮，不能沉弱於民間話本，不能凡事都由着自己的性子。不止是這些，蕭文遠還有多少個身不由已，外人無從所知曉。
但墨芊芊覺得，蕭文遠這許多許多個身不由已，正是他值得被人敬佩之處。
墨芊芊看得出，蕭文遠口中雖說得有些落寞，但他的眼中卻並沒有半分後悔的情緒。
墨芊芊不掩欽佩道：“的確，要做一個明君，是要做出許多犧牲的。可在我看來，你這許許多多被剝奪了的樂趣，卻正是你的偉大之處。“
蕭文遠一愣，忍不住輕笑：“我長到這麼大，有人誇我賢明，有人誇我果斷，有人誇我和善，也有人誇我謙遜，但誇我偉大的，你倒是頭一個。”
蕭文遠笑着將一顆蜜餞丟到口中：“來來來，讓我聽聽這偉大二字是怎麼個說法？”
墨芊芊雙手托腮，手肘支在桌子上，眨着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想了又想道：“雖說你身在君位，有許多的身不由已，但是這天底下，真正能讓你覺得無能為力的事，又有多少呢？你若想做，真能攔住你的有幾人？你若不想做，真能勉強你的又有幾人？你之所以心甘情願被這許多的身不由已來縛，甚至忍氣吞聲，並不是因為你無能為力，而是你身為君王，為了天下百姓為了國家安定，不得不做出的犧牲罷了。你用你的方式在維護你的國，你的民，唯獨沒有維護你自己。願為天下百姓之生計謀，賢君當如是。這些事還不夠偉大嗎？不足以被人欽佩嗎？”
他真的有這麼好嗎？蕭文遠愣愣地看着墨芊芊，心中因她這番真誠的話感到震撼。
一直以來，他都努力在做好一個君王的角色，他因此做出的那些犧牲，在他看來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是他享受這尊貴地位所帶來的優渥生活而必須付出的優價。但墨芊芊卻說，他的犧牲，都是偉大的令人軟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