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張氏父女那邊我們就不再多做表述了,我們再把鏡頭轉回給雍正和胤禩這邊吧!
見着張氏父女出了大廳,雍正也就沒有再逗弄小女孩心情了。
把小女孩放到地上,招來一個小太監吩咐下去把夏初蕾送回張念蘋身邊后,雍正這才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身側,不敢妄言胤禩。
“善保!”雍正有點疲累閉上了眼睛,冷冷開口:“杜府送來屏風呢?”
“四……回皇上!”胤禩看了幾眼周圍侍衛,終是不敢在此時為自己爭辯,便只能咬咬牙,照實回話了!“屏風已經收到了內室,是否要奴才搬出來?”
“……不了,朕直接去看吧!”說完,雍正便站起身來,任由胤禩彎腰為他打理着略有折皺衣角后,便走進了內室。
雍正和胤禩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內室,便看到被白布蓋着屏風放在房間中央,看在胤禩眼裏竟覺得白得異常刺眼。
雍正彷彿並未察覺胤禩異樣,讓胤禩把內室門關上后,又讓他把白布掀開。
依然是那五張美人圖,胤禩略微鬆了口氣,但即使是緩刑也是有執行那一天,胤禩聽着雍正腳步聲,不由得僵住了身子。
雍正走到屏風正前方,方才轉身看……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畫像中人並不像雍正所想美女,而是一個貨真價實男兒身。
畫中男子年約二十五、六歲樣子,與那五幅美人圖上美人相貌一般無二。
男子內里穿着一件造型簡練,立領直身,下擺有兩開衩白色長袍,外里襯着一件貴族服用有翻毛皮紺青色馬褂。
男子樣貌俊美,剃髮留辮,辮垂腦後,穿瘦削馬蹄袖箭衣、緊襪、深統靴,整個人發散着濃濃冷肅氣息。
男子倚靠在美人榻上,與他冷厲不符是衣衫略為凌亂,男子那細長眉眼輕佻,似有若無含着些許情意;荷色雙唇微張,似是在對着人說些什麼;微斜着頭看向遠方,似是帶着一絲淡淡柔情——
若是畫中之人確實是一美人倒也罷了,可是……畫中之人怎麼可能會是自己呢?
雍正沉默了——
雍正突然有點不確定這畫中男子究竟是不是自己了?
明明是一樣臉,一個冷厲嚴肅,另一個為什麼卻是不止是冷厲嚴肅,還帶着一絲淡淡柔情?
莫不是自己在胤禩眼中就是如此模樣?
這一筆一劃竟是如此栩栩如生……
至到胸口傳來不對勁,雍正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因為貪看一張美得令人窒息畫像而真讓人忘了呼吸!
雍正突然覺得心情很複雜!
雍正很想知道胤禩當時為什麼會畫這張美人圖……他當時又是懷着怎麼樣心情來畫這張美人圖?
[人們對於自己喜歡東西都會覺得他特別美,當要把他畫下面時自然也就被原物更是美上了幾分!]
當年教導皇阿哥畫畫林太傅話竄進了雍正腦中,雍正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腦子突然一片空白,只是不斷得‘嗡嗡嗡’響着。
雍正表面卻無一絲異樣,只是看着胤禩,眼神複雜。
胤禩冷汗直冒,不敢直視雍正。
雍正暗自點了點頭,心恃:果然!要時時敲打一下,老八就會安安份份伺候我!畢竟老八福晉當年就是這麼壓制他。
一想到老八福晉郭絡羅氏,雍正心裏有些不舒服了。
雍正眼神冷厲,抬步走向胤禩,胤禩身子頓時僵住了。
到了胤禩面前,雍正並沒有停住腳步,直直向胤禩身側走過。
胤禩聽着雍正腳步聲漸漸遠去,心不禁涼了半截,臉上表情陰暗,眼圈也紅了起來。
卻沒想到雍正在門前停下了腳步,淡淡道:“還不把布重新蓋上,跟我來!”
胤禩緊緊咬住嘴唇,微微瞪大眼睛,猛得轉過身來眼睛不可思議狀盯着雍正背影。
雍正自然是知道胤禩無狀,卻也不惱。逕自打開房門,走了出去,待走得遠了,胤禩才又聽到雍正聲音淡淡響起:
“還不快點把白布蓋上,跟上來。若是讓他人看到這些畫,我定不饒你!”
“四哥等我!”胤禩興沖沖就想跟上,但又想起那扇紫色玉石屏風,復又轉了回來,把白布蓋上,把門鎖好之後才急匆匆跑向了雍正……
這想是逃過了一劫?
胤禩在心中暗想。
胤禩自康熙朝四十七年第一次廢太子后,初次展露崢嶸,爾後沉沉浮浮,一直至歿於雍正朝為止,從來沒有如此忐忑不安過……
只因為這個人是雍正,這個人是胤禛,這個人是他……四哥!
當年皇阿瑪對已經廢掉太子二哥胤礽多加詢顧,常有召見,與臣下言談中也不時流露出欲復重立之意。便在早朝時令眾人於諸阿哥中擇立一人為新太子,言道:“於諸阿哥中,眾議誰屬,朕即從之”。
康熙本來估摸着滿朝文武皆瞭然其欲復立太子心思,誰想事態發展並沒有按照他預想,以佟維、馬齊、阿靈阿、鄂倫岱、揆敘、王鴻緒等為首朝中重臣聯名保奏胤禩為儲君,令康熙大感意外,同時,無奈之下也只得出爾反爾。
便下諭,曰:“立皇太子之事關係甚大,爾等各宜盡心詳議,八阿哥未曾更事,近又罹罪,且其母家亦甚微賤,爾等其再思之。”
俗語說君無戲言,可向來聖明如斯康熙作此掩耳盜鈴之事,實為可笑,於胤禩則甚為可憫。縱得眾人之心,卻失帝皇一人,又有何用?而得眾人心者,正是為康熙所懼者,恐於己帝位有礙。
昏憒之念!
即使過後復封八阿哥為貝勒,但胤禩也覺得心涼了。
胤禩以為那時事就是他一生中唯一痛苦了,誰曾想到後來還會有四哥有皇位之爭呢……
四哥當時本該是要殺自己,這樣才能永絕後患,胤禩也是想着若是自己死了,能讓四哥活得肆意一點話,自然也是甘願。
沒曾想,竟然是圈禁……竟然只是圈禁?
胤禩自圈禁之後便再也沒有看到過雍正!
胤禩當年接到雍正令其自改其名,胤禩便改了——阿其那!意為‘狗’之意,只因為他四哥曾說過,只有他養小狗才會永遠忠於自己,不會背叛自己。
卻沒想到,此舉仍然無法把他好四哥逼出來。
胤禩曾經傷心過,惱恨過,哀怨過,盼望過……
八阿哥以為自已就是這樣度過一生了,直至在死前看到急匆匆而來雍正……
胤禩看着滿頭是汗,神色哀傷看着自己雍正,恍然之間,便釋懷了——
只要四哥心中還是有自己,那就夠了!
既然四哥心中有自己,那胤禩什麼都能放下了……
胤禩知道,雍正之所以一直沒來看過自己,並不是因為惱過自己,而且因為怕一個不忍心把自己放了出來。
只因為,若是把胤禩放了出來,即使兩人再不願意,在當時種種情況下,兩人只能對立……
雍正害怕!
雍正怕總有一天會殺了胤禩。
可是胤禩最終還是死了。
即使把他圈禁了,他還是死了……
雍正從來沒有如此措敗過!
胤禩也是!
所以,重生之後,胤禩對雍正一直是小心翼翼,可是誰又能說雍正對胤禩又何嘗不是患得患失呢?
“胤禩?胤禩?你在發什麼呆?”
胤禩從回憶之中醒了過來,原來在不自不覺之中,他已經與雍正回到了卧房之中。
胤禩看着眼前雖然面無表情,但是眼睛之中偶爾閃過一絲擔憂……不禁柔柔笑了。
那笑容如此自然,讓雍正看得呆住了。
胤禩冰冷手指在雍正臉上滑動,眼睛之中滿滿柔情,一個忍不住,胤禩緊緊抱住了雍正,格外輕柔嗓音低聲而緩慢如夢囈一般:
“四哥……能這樣和你在一起,彷彿……彷彿像是做夢一般……若是夢……胤禩希望能永遠也不要醒!永遠……永遠……”
“……傻瓜!”雍正唇角微勾,如破冰而出春光:“這怎麼會是夢呢?我曾日夜期盼過這樣日子……爾今終於實現了……”
剎那間,黃昏那暖金色夕陽流瀉了進來,似乎有微微塵埃在金黃色光柱中舞動着。
金色夕陽透過窗子映在他黑色眸子中,帶着半分暖意。
“胤禩……胤禛願與胤禩,生生世世,永不相離!”
胤禛與胤禩筆直地互相凝視雙眼,面對面再也沒有絲毫可以躲藏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