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明月天涯2
少女低頭看着正背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的少年，越瞅越覺得好看。
甚至就連少年額頭上浮現的細密汗珠，都像極了晶瑩剔透的琉璃。
要是能這麼看上一輩子，死了都值了……
少女如是想到，臉上又浮現出了一抹羞紅。
少年卻感覺自己現在很不舒服，身上還有點發熱，和上次中毒時的狀況差不太多，區別只是沒有上次那麼疼了。
“姑娘，你家在哪裏啊？”
少年想着趕緊將這麻煩送回去，然後儘快脫身。
少女沒有回話。
“姑娘，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少年也不在意，又重新問了一遍。
少女還是沒有回話。
少年有點疑惑，偏頭看了一眼。
卻發現那姑娘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眼中散發著一種赤裸裸的……
佔有！
就像自己小時候饞嘴，看着街邊小販手中那些糖葫蘆時的神情！
一模一樣！
難不成，她還想吃了我？
少年心中一慌，然後便是嗤笑一聲，打消了自己心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就憑這姑娘這小身板，不是他吹牛，他用腳指頭都能打十個！
不過，這姑娘還真的挺好看！
少年心底微微悸動，似是有什麼東西在萌芽。
少女感覺很尷尬，事實上也確實很尷尬。
這世界上應該沒有比“偷偷看着別人，在看的快要流口水之時，卻被那人發現了”還要更尷尬的事情了吧？
少女轉過頭，不再去看少年，像一隻驚慌的小鹿，耳垂也罩上了一層粉色。
少年眼睜睜的看着那姑娘只是把臉轉了過去，卻還是沒有絲毫回答他問題的意思，又是無奈的嘆了口氣，再次問道：
“姑娘？”
“啊，啊？”
少女下意識地應了一聲，隨後似是意識到了什麼，像是做了虧心事被發現了一樣，有些慌亂的又“啊”了一聲，表示疑問。
“你家在哪？在下快些送你回去，再晚些天已經快黑了……”
少年覺得他今天的無奈已經快趕上之前一年的總和了，不過他確實是不知道這姑娘家住哪裏，只得又把問題重複了一遍。
女人果然就是大麻煩！
少年覺得自己這次可能是失策了……
聞言，少女眼珠轉了轉，片刻后說道：“在寧安府城。”
“寧安府？”
少年懵了：“寧安府你怎麼跑到慶安府來看桃花來了？”
少女似是猶豫了片刻，接着略有些不好意思道：“和家裏鬧了彆扭……”
少年眉頭一挑，還是有些疑惑，不過這畢竟是這姑娘的私事，他雖有懷疑，卻也不好問太多，當下點了點頭，斟酌道：
“寧安府可是有些遠了……我們今晚先在慶安府休息一晚，明日乘船順流而下，應該三天就能到達。”
心中卻是唏噓不已：“三天啊！還要三天，唉！”
少年心中喟然長嘆，卻聽那姑娘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公子，我，我暈船……”
“暈，暈船？”
少年聲音都有點結巴。
“嗯……”
那姑娘含羞帶臊的低下了頭。
少年只覺得兩眼一黑，乾巴巴的道：“那，那我們走旱路吧……”
走旱路，就要半個月了……
半個月！
天啊！
少年生無可戀。
少女將頭埋在少年的肩膀上，讓別人看不到她此時的歡喜。
半個月，再加上回來的話，一來一回，應該就有一個多月了，哈哈！
……
“沒想到慶安府這種重鎮，竟然也這般不安全，昨日在街上我便聽說有一官家小姐失蹤了，今天早上還沒有什麼線索，聽說那小姐的父親已經急壞了。”
少年駕着馬車，走在略顯顛簸的官道上，對着馬車裏的人笑着說道。
車中的少女眉頭微蹙，不過想到今早自己離開慶安府之前，已經派人給家裏捎去了一封信，才心下稍安。
那駕車的少年還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她說著。
“以後你出門還是要多帶一些中用的侍衛，昨天要不是遇到我……不過，現在就無所謂了，有我在，那些小毛賊，都是小意思啦……”
少年聲音中不可避免的摻雜了幾分炫耀的情緒，少女聽了之後不禁莞爾。
也是今早才知道，這少年竟是比他還要小上一歲呢！
不過，還蠻可愛……
夕陽西下，少年駕着馬車，時不時地說著自己這幾年闖蕩江湖的怪事趣聞。
馬車之中，少女笑靨如花，驚艷了那段歲月，震顫了一生年華。
……
“吁——”
少年將馬車緩緩停下，望着恢弘的城門，笑道：“妞兒，我們到了……”
看着城門上“寧安”那兩個醒目的大字，少年長出一口氣，旋即又皺了皺眉。
自己不是應該如釋重負、滿心歡喜的么？
怎麼……並沒有呢？
少年心中煩亂，煩亂他心中沒有鬆了口氣的感覺，煩亂他心中突然出現的、那愈演愈烈的不舍之感。
“到了么……”
少女看着這座相比慶安府還要高大的城門，神情不由得有些恍惚……
原來已經……半個月了！
只是沒想到半個月竟是這麼的快！
她看着車前佇立着、帶着風塵之色的那道挺拔身影，心中沒來由的痛了起來。
自己，又該怎麼和他說呢？
想想這半月以來兩人之間從彬彬有禮、疏遠客氣到嬉笑怒罵、無話不談，少女的喉嚨就像哽住了什麼東西一樣，心頭也愈發的沉重……
若是，若是自己能和他一直這般，天荒地老……該有多好？
只是這終究是不可能的……
因為她知道，家裏是不可能同意她嫁給他的……
說到底，在家人眼裏，他也只是父親嘴中的江湖莽漢，而不是自己心中的年輕少俠……
更何況，他心中嚮往的生活也依然是刀光劍影、笑傲江湖，而不是與她結廬為伴、琴瑟相和。
少女看着少年的身影，欲言又止，終還是回到了車中，靜坐不言。
少年駕着馬車，緩緩駛入了寧安府城，亦是沒有多說一句。
兩人就這樣沉默着，繞着府城來來回迴轉了三圈，走遍了大街小巷，途經了市井勾欄，直到天色漸暗，夕陽再次下山。
少年勒住了韁繩，終於將馬車停了下來。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無論兩人如何，終是會有離別之日！
那便後會有期吧！
只是，少年依舊靠坐在馬車之上，未發一言。
馬車之中，少女低下了頭，淚珠濺落在地上，竟是連灰塵都未激起絲毫！
馬車之外，少年抬首望天，天空之上再沒有了曾經在兩人耳旁嘰嘰喳喳的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