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明月天涯5
萬佛寺。
老和尚收回搭在少女脈搏上的手，久久不語。
門外，少年焦急地來回走着，時不時看向房門的眼神里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似是混雜了期待與擔憂。
房中，少女悠悠轉醒，看着給她診脈的老和尚，笑問道：
“大師，請問我還有救了么？”
少女的笑容中滿是苦澀，想來是已經猜到了答案，卻仍想聽到一個不同的結果。
哪怕，只是安慰也好……
老和尚思索半晌，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少女臉上灰暗之色更濃，旋即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雙目中湧現出一種堅定。
……
“大師說這世間怕是只有天山雪蓮以及寒淵墨姬這兩種藥材能夠治好我了……”
少年看着床上面色憔悴的女子，又看向一旁站立的老和尚。
床上少女面露期待，老和尚目光平靜，沉默不語。
“那一切就先拜託大師了，麻煩大師好好照顧她，我馬上動身去找！”
……
“阿彌陀佛，女施主，你為何要騙那位施主？”
少女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笑容中沒有了苦意，卻是比那盛開的桃花還要再美幾分！
“阿彌陀佛——”
老和尚長嘆一聲，聲音中有些蕭索。
……
“大師！您看這是不是天山雪蓮和寒淵墨姬？”
五個月後，少年回到了萬佛寺，雖然滿面風塵，卻仍掩飾不住那種發自內心的激動與期待。
老和尚看着少年手中之物，緩緩地點了點頭，目露震動之色。
少年已是喜不自禁，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正欲問少女身在何處，卻聽老和尚搶先長嘆一聲，聲音中有些苦澀。
“施主請跟我來。”
……
寺后。
一座孤墳。
少年看着墓碑之上熟悉的名字，表情木然，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老和尚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紙信箋。
他將那信箋遞給少年，少年轉過頭，眼中儘是木然與空洞。
下一刻，少年的瞳孔忽的收縮。
那信箋上幾個俊秀的小楷映入眼帘。
來自妞兒的情書——爺兒親啟。
少年握着那隻信箋，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的雙手有些顫抖。
半晌，才將那信箋緩緩打開。
……
我最最欽佩最最感激最最喜歡最最討厭的爺兒：
你的妞兒不能陪你一輩子了，雖然我真的很想很想。
別去怪大師，因為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也別怪我，因為……反正就是不許怪我！
還有，別以為我這是為了你，我只是不想再生不如死的遭罪了，和你沒有一點關係，所以，不必自責。
我也不喜歡你，或許以前喜歡過，但後來肯定不喜歡了。所以，以後還要找個好姑娘，能陪你浪跡天涯。最起碼，也能幫你洗衣做飯，是不？
以後別喝酒了，你喝多了的樣子真的是好醜好醜，姑娘們是不會喜歡的。
以後別任性了，多為自己考慮考慮，因為到頭來，最後陪着你的也只有你自己。
以後別想我了，趁早忘了，反正我早已把你忘得一乾二淨，連長什麼樣都想不起來了。
以後別殺人了，我怕你衣服髒了沒人給洗，當然，咱也不能被人欺負！
最後呢，有點可惜我們終究還是沒有看成慶安府城外的桃花雨……
不過，我肯定會有人陪的，你就不用操心啦！
當然，你也可以再找一個美麗的姑娘陪着你看。我大度吧，哈哈。
對了，最後最後還有一件事情，就是我真的只騙過你三次，哪有什麼第四次！！！
你就只會欺負我！
以後再也不用受你欺負了，其實很開心的呢！
最後最後最後，你一定要好好的啊，好好的……
——快討厭死你的妞兒
……
信不長，少年應該很快就讀完了。
只是少年那握着信紙微微顫抖的手卻是一直沒有鬆開，臉上時而哭時而笑，像是個傻子一般。
到最後，卻只剩下哭了。
“現在是第五次了！還真是個騙人精！”
少年抬起頭，抿着嘴唇，心中喃喃道。
“那朵雲彩怎麼那麼像你，真是討厭！”
“其他你騙我的我其實都不在意，只是你把我的心騙走了，還忘了還我……”
……
十五年後。
萬佛寺。
剛剛入寺修行的小沙彌好奇的問着旁邊的師兄：“師兄師兄，咱們寺院後邊的那個草廬里住的那個師叔怎麼可以喝酒啊？戒律不是說出家人不能喝酒么？”
“你說他啊，他是師祖開的特例，另外，真的說起來他是不算我萬佛寺僧人的，也不是我們的師叔，所以他能喝酒，但你可就想都不要想了。”
“為什麼？既然他不是我們寺廟的，為什麼在我們寺廟緊後面住着？你看他住的地方，那片桃花林真的好美！”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是當初師祖下的命令。還有別告訴我沒提醒你，那片桃花林雖然美，但你進去之後可要千萬小心，別破壞裏邊的一草一木！”
“為什麼啊？怎麼了？”
“聽說十五年前，咱們寺廟後面是沒有那一片桃花林的，也沒有現在江湖中廣富盛名的萬佛桃花……”
寺后，桃花林。
中年男子抬起頭，笑容中滿是歡喜。
現在我年年都可以陪你去看桃花雨了，不會再離開了！
這裏要比慶安府城外山林中的好看多了吧？
看，她又在桃花林中對我笑了……
什麼？又崴了腳？還要我背你回家？
女人果然就是大麻煩！
一生的麻煩！
不過，我心甘情願啊。
還要去寧安府么？
還走旱路？
那也不着急，現在天色還早，我們可以晚一點出發……
晚一點出發……
……
一曲終了，木板上沙畫終於在最後的畫面定格。
整個畫板被一分為二。
左邊部分，天氣晴朗，日頭高懸，白衣少年長發披散，衣袂翩翩，仗劍天涯馳騁。
旁邊一行小字：江湖年少，不諳世事繁華；縱橫天下，白衣輕劍快馬。
右邊部分，夜色清冷，月光幽靜，蕭瑟而孤寂，中年男子頭上戒疤，一襲僧衣，獨酌嗟嘆不已。
旁邊一行小字：拭血論茶，心中已有牽挂；明月天涯，空留一地桃花。
音樂停止，表演結束。
場中卻是靜悄悄的，觀眾席靜悄悄的，評委席靜悄悄的，甚至連視頻網站上同步直播的彈幕都是靜悄悄的！
似是大家都還沉醉在剛剛的那種餘韻中沒有走出。
似是大家都不想破壞掉每個人心中那個各自不同的完美故事。
似是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現在心中的諸多情緒……
於是，依舊是沉默……
下一秒，鏡頭切換，沙畫選手的臉終於出現在了大屏幕上。
就像是一粒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湖泊，將湖面泛起波紋陣陣。
場中觀眾、評委嘉賓乃至電視機前的觀眾們都不由自主的歡呼着，叫喊着，鼓起了掌，似是在用着這種方式宣洩着自己的情緒，表達着自己的喜愛！
視頻網站上的彈幕更是已經爆炸！
【流弊！】【拜服！】【大神！】【無敵！】等等類似的各種敬佩崇拜的誇獎如同潮水一般將屏幕覆蓋的密密麻麻……
直到下一刻，有一條紅色彈幕出現在直播界面。
“能不能再給小哥哥切回去，我剛剛滿屏都是彈幕，沒看清小哥哥的帥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