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郭滿連忙打掉他的手,爬起來就翻着眼瞪他。
周公子捏了捏眉心,昨日一天一夜沒睡又騎了整宿的馬,眼睛有些疲憊。在屋裏慢慢走動兩圈,屋裏還是走時候的模樣,他轉身便在床榻邊坐下。一抬眼,對上郭滿那死人臉,周公子嘴角猛地就是一抽。
實在看不下去,伸手就敲她腦袋:「趕緊去洗了!」
見他確實累,郭滿便沒故意鬧他了。下榻趿了鞋子,四處找水擦臉。盥洗室里還留着一盆清水,以便郭滿隨時凈手。她便就此洗了脂粉。一個月未見,她捨得那點肉又漲回來。心寬體胖地又養得一身好皮子,白得彷彿上好的羊脂白玉,毫無瑕疵。
立在一邊,烏髮雪膚,身子骨也養豐盈了許多。臉頰鼓鼓,彎了一雙大眼睛顧盼生輝的小模樣兒,別提多招人喜歡。
看來蘇太醫的葯開得好,總算把他家這小猴子給補得有個人樣兒。
半靠在床柱上,周博雅虛眯着眼看着郭滿。
鬢角有絲絲頭髮灑落下來,尋常最是一絲不苟的公子哥兒難得這般模樣,別有一番洒脫與俊美。郭滿拄了下巴一旁打量他,周公子被盯得無奈。抬起一隻手遮住她那雙惱人的大眼,「又在看什麼?」
郭滿扒開他的手,嘖了一聲突然問:「夫君你知道‘黃雀銜環’、‘犬馬之報’么?」
周公子不知她這腦袋瓜里又在琢磨什麼東西,於是挑起一邊眉:「怎麼?」
「那夫君可知‘蛇雀之報’?」
「……到底要說什麼。」這小丫頭片子,周公子服氣了。坐起身,捏住郭滿湊得很近的一邊臉頰,「有什麼話便說,為夫聽着。」
「哦,」郭滿不懂他為什麼這麼喜歡捏她,但還要繼續自己的討債,「妾身說這麼多,就是為了告訴你。夫君作為這些什麼蛇啊、雀啊的,還記得妾身的功勞是大大的嗎?」
周公子猛然想起那日被小丫頭偷襲,整個人驀地僵住了。
郭滿卻彎了大眼睛沖他笑,然後故技重施地又突然湊過去。然後再周公子瞪大了眼睛之下,快准狠地一口親在周公子的唇上。周公子躲都沒來得及躲,就這麼接二連三地被她偷襲給成功。這回郭滿過分了,啄了下還不夠,還特別輕佻地趁機吮了下。
吮到一口就撒嘴,乾脆得不得了。
然後就跟屁股後頭有惡犬追似的,掉頭,拔腿就跑。
周公子:「……」
這回他倒是沒卡住了,就是耳尖紅的滴血。
低垂的眼睫飛快地顫抖,顯得有些驚慌的樣子。他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愣是將心中突然湧出來的一股古怪衝動給壓下去。深吸了一口氣,周公子忍不住笑罵郭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這個小丫頭片子!
看了一路熱鬧折回來的雙喜此時在門口伸頭伸腦,默默將手裏的棍子放下來。
方才跟着雙葉去門口送人,回頭便聽到自家姑娘屋裏有男人的聲音。本想着姑爺不在,哪個登徒子膽敢闖進來?忙從雜物間抓了一根棍子就沖了過來,準備若是真有登徒子翻牆,她便一棍子打死那混蛋。雙喜雙葉倆如今也算被郭滿給練出來,潑婦起來,連她們自己都怕。動手敲悶棍什麼的,從來不帶猶豫的。
不過衝到了門前才看清了來人,是周博雅。她心裏鬆了口氣,還有些詫異。這個時候姑爺盡然不聲不響地趕回來。
郭滿不在屋裏,就一個周公子在。
雙喜回頭再看一眼周博雅,總覺得姑爺此刻的臉上彷彿在放着光。雖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叫姑爺心情如此舒暢,但絕不會是壞事就行。
想着自家姑爺性好潔,從外頭回來必沐浴更衣,於是麻溜地去后廚提水。
后廚離得不遠,雙喜水提進來,郭滿在院裏轉悠一圈又折回來。
周公子心裏有股古怪的彆扭,看見郭滿在身邊探頭探腦,就是故意不搭理她。
「生氣了?」
周公子:「……」
「真生氣了?」郭滿心道難不成他被她給調戲得生了氣?不會吧?於是跟在周公子的屁股後頭,眼巴巴地看着他。
周公子眼角餘光注意到郭滿的表情,有些不自在,於是便是一陣輕哼。
……完了,真生氣了。
郭滿撓了撓臉頰,補救一下:「要不然給你親回來?」
周公子:「……」
內室的水兌好了,雙喜便拎着空木桶出去。見倆主子似乎有悄悄話說的模樣,她出了門還體貼地將屋門給帶上了。郭滿於是目光隨着周公子漫無目的地在屋裏轉一圈,直到周公子問她到底要做什麼,才想起來示好。
於是屁顛屁顛地替周公子去準備換洗衣物。
周公子等人過來接過衣裳,便毫不留情地把人給趕了出去。郭滿被人關在了門外,身後房門啪地一聲響,她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此時瞪大了眼睛與門口的雙喜大眼瞪小眼。
雙喜眨巴着眼睛一臉好奇:「姑娘你惹姑爺生氣了?」
郭滿摸着下巴,深沉地點了點頭。
擺手示意雙喜走遠點兒,她有悄悄話要對屋裏人說。雙喜則非常默契地轉身就走,順便將正巧進來的雙葉也一併拉走。
雙葉兩邊看看,不知道自家主子又打得什麼主意,但還是十分乖巧地跟雙喜走。
人都走了,院子就靜了下來。
郭滿走了兩步,覺得自己這裙擺有些太長。然後便麻溜地提起一邊角,將自己寬大的裙擺扎進了束腰的汗巾子裏。那副模樣,倒是腳步鬆快了許多。她身子輕,走路也輕,輕飄飄地轉悠到正屋後頭的窗邊邊,什麼動靜也沒有。
就見那正屋的窗子緊閉,用一根木栓拴着,看不清裏頭情景。
這棟宅子的窗戶依舊沿用了周公子在京城的一慣喜好,大而明亮,夠一個人進出。郭滿走過去,手法嫻熟地在紗窗上開了個洞。然後手伸進去,手指那麼一勾。便聽到啪嗒一聲,那窗戶栓被勾了,她十分自然地就開了窗。
那技藝,那架勢,跟慣偷也沒差多少了。
後窗其實與周公子正沐浴的盥洗室就隔了個屏風。視線暢通無比,周公子沐浴靠在浴桶邊,將自家小媳婦兒一舉一動全部看在眼裏。然後就看着郭滿一條短腿跨上去,肉爪子在窗棱上摳摳摳,摳半天,哼哧哼哧地爬到上面坐着。
似乎還挺費力氣,她坐着還順便喘了會兒氣。再然後,刺溜一下靈活地爬了進來。
一切盡入眼底的周公子這一口氣岔了道,差點沒把自己給嗆死。
……必須打,不打要上天!
周博雅就不明白了,他家這小姑娘怎麼對捉弄他就這麼樂此不疲?難不成看他窘迫無措很好玩兒?不知道厲害就膽大包天!一次慌,兩次忙,三次之後,周公子如今都坦然了。伸手抓起手邊架子上的薄衫從容地裹在身上,他身高腿長,幾步繞過屏風。
而後,猝不及防便堵在了郭滿的眼前。
郭滿正準備偷摸地去屏風後頭,轉頭就一個影子罩了下來。她眼睛倏地瞪大,剛準備掉頭開溜,就被人跟被掐住脖子小狗似的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