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前情始末
老者凌空步虛,在萬丈虛空上緩步而走,但見夕陽光點綴雲霧,雲霧淡薄,拂在羽軒臉上,只覺有說不盡的快意舒適,自思自忖道:“早聽說天人凌空步虛,在九天之上任意馳騁,而不似飛行一般,還需借風御風。”
過不時,只聽水聲轟隆作響,水霧瀰漫在一座小山谷中。那個老者說道:“好了,便是這兒了,此處是吳城南郊,離你家也不遠。”
吳城兩面環山,西面山脈連綿千里,峰高十萬丈,谷深數千尺,那谷里終年不見陽光者,比比皆是。但南面山峰則和緩了許多,綿延一二里的山脈中,最高者也不過數百丈。是以,南面靈獸雖多,卻都是一些修為不足靈境、凡境的。而西面群山裡,卻不乏九元境、天人境的獸王、獸皇的存在。
當下老者腳下輕點,緩步下了虛空,散開羽軒周身的護體罡氣,羽軒問道:“前輩適才說到我祖父,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為何不在此處?”
老者道:“那自是在你家中了。”見到羽軒驚愕,他微微一笑,反而問道:“你可知你父母身上留有舊傷?”
羽軒點頭道:“我知道,但每逢我要問清楚時,他們卻總是不答。”
老者道:“那是怕你分神,其實如今看來,告訴你也不妨。你父親身中一道陰寒掌力,喚作‘玄陰掌’,乃參靈宗大長老冷魏打下的。這掌力冰封千丈,似這樣一片一二里的山脈,頃刻間便成冰川。”
羽軒臉上驚愕更甚,忍不住問道:“天人之境的強者竟有如斯威能?”
老者道:“他是超凡入聖的,”羽軒不知“超凡入聖”是何等境界,只聽老者跟着說道:“玄陰掌力禁錮經脈,使人十分的修為中發揮出不足一成,是以他才能在千年前獨對古神府兩大祭司而不敗。”
“千年前……”羽軒心下暗暗吃驚,自忖道:“這老者難道是千年老怪?”於是問道:“古神府是什麼宗門,如今怎麼不曾聽說過?”
老者長長一嘆道:“那是已經覆滅一千五百多年的古宗門了,你不曾聽說,也不足為怪。當年神府君臨天下,令之所至,無有不從,實在有無盡輝煌……”說到這裏,又忍不住一嘆。
羽軒問道:“古神府既有這樣的勢力,又怎會突然被滅得乾淨?”
老者搖頭道:“其實也並非突然,乃是緩緩式微,人才凋零。又有萬年底蘊,所有人都眼紅得很,加上他得罪天下,終究是引起眾怒。如今許多宗門世家,其實也是托神府餘蔭,否則不會有如今地位。”
老者抬首看着虛空,又看了看羽軒,說道:“其實,你母親身上的‘寒劫指’也多少與古神府有些關聯。寒劫指原本出自神府雪家之手,因冷魏奪得修鍊之法,又加上自身所學,便創出這麼一門絕世武技。”
“雪家是當初創府十族之一,後人便將此十大世家合稱神府十族,但後來其中一族逐漸沒落,古家便一族分兩支,佔據兩族席位。如今雪家隱世,神府遺族想必也在找他吧。”老者想了一下,見羽軒眼中又有疑問之色,於是說道:“神府遺族便是十族後裔,他們一生所求,或許便是重現古神府輝煌吧。”
羽軒聽到這裏,心中微微一動,問道:“那不知前輩能否治好家父家母?”
老者微微一笑,道:“老夫來此,便是你爺爺來找我為你父母治傷。你家中有人內神通外鬼,尋上參靈宗的人,在十年前暗伏殺手。而適逢你年紀幼小,才不得已在此處隱居。”
羽軒問道:“那我爹娘如今何在,我能去找他們嗎?”
老者搖頭道:“你父親身上玄陰掌難治,須得慢慢根除,何況缺了一棵‘玉須火參’藥材,更得小心謹慎。不過你母親如今傷勢應當已愈,再過數日便可見到了。”說道此處,突然神色鄭重,說道:“你這些日子覺得功法修鍊得如何?”
羽軒一怔,說道:“尚且沒有什麼阻礙。”
老者點頭道:“我給你的只是入門功法,測一測你是否有此緣分。本來羽老頭並未要我教你修鍊,但你修鍊這功法,卻是上佳。若論你的修鍊天賦,雖稱不錯,但與其他大世家子弟相比,卻是弱了幾分。不提別人,便是那個風家的小子,你便未必勝過他。”
羽軒點了點頭,躬身道:“前輩教訓的是!”
老者向他看了一眼,微微一笑道:“我知你口中稱是,心下定是不服……”說到這裏,袍袖陡然一拂,瀑布上水花四濺。那些水花被他籠在手中,隨即向地上灑去,水花竟有如大鐵球一般,在地上滾出一道細細凹槽。地上不乏長年累月,沉積下來的大青石,竟也如泥土一般脆弱不堪。
隨即又向羽軒道:“再給你十年時間,修為能到九元境么?”
羽軒心下震駭還未退去,“啊”了一聲,老者又問:“湮滅勁練到這樣,你需多久?”
羽軒額上見汗,搖頭道:“不知。”
老者點了點頭,突然幾十丈外,一個山谷里一名容貌絕美的女子說道:“凌老這樣打擊軒兒,會不會適得其反?”
一個男子搖頭道:“軒兒面謙心傲,甚至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如今讓他多一些敬畏之心,沒有什麼不好的。倘若由於傲氣而故步自封,反而於他今後,有極大的害處。”說到這裏,又忍不住輕嘆,加了一句:“便是如當年的秦峰一般,累得秦叔父受神府遺族重創,鬱鬱而終。”
女子輕輕“啊”了一聲,問道:“秦峰怎會惹上神府遺族?”
男子搖頭道:“不是惹上,反而是神府遺族尋上門的,他秦家似乎與古神府有些關聯,當年的神府十族之一,便是有一家姓秦。”
女子一怔,問道:“秦家是神府的古世家?”
男子搖頭道:“這只是猜測,其中很多內情,連秦峰自己也不清楚。他們秦家遷入古夏帝國定居,已有數百年,其中一代代更迭,傳承似乎都不完整了。”他走出谷口,輕輕吐了一口濁氣,又說道:“當年我曾在秦家住過一段時間,各自交換過武學,看他們傳承下來的功法雖然不錯,但也沒有太驚世駭俗的地方,否則秦峰也不必一心要送女兒入雲煙樓了。”
女子聽了,臉上突然有似笑非笑的神色,輕聲說道:“你在秦家住那麼久,又顯示了天資卓絕的一面,難怪會引得秦家大小姐一見傾心了。”
男子輕咳了一聲,無奈地道:“當年是秦月年少,所見男子無多,但如今她已為雲煙樓長老,追求她的年輕俊彥必不為少,說不得連孩子都有了……”但見女子仍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又連連輕咳幾聲,接着道:“不過如今神府遺族再度銷聲匿跡,倒不知他們還在圖謀什麼,但想古家跟着神府覆滅,其餘幾家缺了領頭人,已經很難做了吧。”
女子微微一笑,也不再瞧着他,而向谷口處痴痴望着,過不多時,便輕聲自語道:“也不知軒兒能否受得住這洗經伐髓之苦。其實,這部‘古訣’功法雖好,你也不必要忍着這樣痛苦去學,事情自有爹娘來做……”
只見瀑布衝擊而下,自然形成一方水潭。潭中少年*上身,被老者指上輕彈,一枚枚細如牛毛的金針刺入穴位,穴中紫氣便緩緩溢出。過不多時,潭水咕嚕嚕直冒水泡,猶如溫泉一般,但其時潭水溫度之高,幾與岩漿無異。
老者修鍊的元氣,喚作紫靈天火,乃是伴隨天地而生的天地真元衍生之物,具有莫大威能。其時,老者‘古訣’已修鍊至大成,舉手投足之間,便可令天地變色。而他催動元氣,為人洗經伐髓,也是極大的機緣,只是羽軒卻被千刀萬剮般劇痛折磨,口中嘶吼已然沙啞了!
只覺這十餘年來,也沒現下一刻鐘漫長,當真是一息百世。谷中的女子不忍再聽,幾次要縱身而去,把羽軒拉起。但伐髓到了現在的地步,強行阻止,倒反而會讓人陷入經脈斷絕的絕境!
但所幸令人生不如死的劇痛有終結的時候,只見明月高掛,明月的倒影映在潭中,濺起的水花便也染上了潔白的月色。
又聽到少年沙啞地*了一聲,隨即對着河畔的老者道:“老師,你這功法可太害人了!”原來在洗經伐髓之前,便已拜了老者為師。這老者便是當初羽賦在神府遺迹中請來的,喚作凌蒼。
凌蒼站在水潭形成的小河邊上,微微笑道:“本來這功法最好從七歲開始學,你如今修鍊,若不洗經伐髓,這功法難以真正登堂入室。”
羽軒點了點頭,只覺體內元氣運到,以往沖不破的許多大關,現在卻輕鬆而過。心下喜道:“境界雖沒有突破,但仍讓我獲益良多。”抬起頭來,又問道:“老師,等我修鍊了古訣,什麼時候便能幫惜兒煉化那些陰寒元氣?”
凌蒼道:“什麼時候都行,只是倘若你修為太低,非但幫她不了,你反而會受寒氣反噬。她是先天生成的真元之體,又被冷魏寒劫指力推波助瀾,元氣威力只會比你更強。”
羽軒聽了,心下嘀咕道:“先天?難道我這真元之體是後天生成的嗎?”凌蒼又說道:“功法強弱,全是因修鍊的元氣強弱而定,倘若功法粗淺,修鍊的元氣定然也是斑駁不純。”
羽軒點了點頭,但看月色皎潔,心下想到:“現下惜兒一人在家,不知道會不會有些孤單?”隨即在靈獸袋中,取出一隻白鳥,寫了張紙條綁在鳥爪,心下暗道:“現在也只能請風岳照顧下了。”
只見白鳥雙翼撲棱而起,往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