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眼線
送糕點的丫鬟自梅花紋漏景中裊娜而過，書房裏銅喇叭留聲機放着奇怪的曲子，噔噔噔噔，老夫人說聽着像揚琴。
大少爺說是鋼琴，西洋樂器。
丫鬟側身跨過門檻，在屋內伺候人的抬手示意她不要進去打擾先把糕點放在外間。
蒙茶茶與蒙蘭雨隔着束腰茶几相對，桌上鋪着一張白紙，不願作壁上觀的蒙慶雅，取來一支自來水筆，先遞給姑姑。
她接過筆，沒有拔開筆帽，只在紙面上，嘚嘚，點了兩下，便轉手遞給了對面的人，繼而笑道:“你若寫對了，這閑事我管。”
蒙慶雅不知姑姑點兩下是何用意？他摸不透，卻繞有興緻的撐着下巴，等茶茶在紙上解答自己心中的疑問。
“好，一言為定。”
她迎着四道視線，不溫不火在紙上寫了Ⅷ。
羅馬數字？
蒙慶雅詢問看向茶茶，難道代表的是時間？還是這個時間發生的某件事。
茶茶向堂哥彎起嘴角，不做解答。
“好，這閑事我管了。”蒙蘭雨看到答案，哈哈一笑，姿態落拓瀟洒，這位姑姑身上有股儒俠風氣，不拘一格。
蒙慶雅看不透，虛心再問二人。
“探驪得珠，一字足矣。”她唰地收起摺扇，扇頭點點侄兒的鼻尖，搖頭晃腦，學那老學究賦酸文。
“五妹，你和哥哥說。”又耍他！蒙慶雅從姑姑口中得不到答案，轉向妹妹，濃眉大眼滿是求知慾。
蒙茶茶立刻捏了一塊點心塞到嘴巴里，豎起食指在他鼻子前晃了晃，眼睛調皮的眨眨，意思就是——你自己猜。
兩個都欺負他，蒙慶雅痛定思痛：“好，我就跟着你們，解開這個啞謎。”
哈哈哈哈，蒙蘭雨笑得前仰後合，姑奶奶為人倨傲，能這麼不拘小節的時候極少，門外尋五姑娘有事的謝管家，聽到屋裏的笑聲，敲門的手一頓，隔着雕花窗，書房裏的三人不知道說了什麼趣事，大少爺和姑奶奶聽得滿面笑容。
他還是，等一等再進去好些。
紅娘二七奪舍成功，從女主視角看書里的人和物，原來是這個樣子，和真實世界沒什麼區別啊。
元神出竅到書中，她還沒和身體完全融合，做起動作僵硬不自然，活似港片里的鬼附身。
二七走了幾步，眼前一黑，人就往地上栽。
糧鋪老闆要四日後，才從鄉下收糧回來，叔公讓錢鐵坨先封鋪，等真相大白，豆腐坊才能重開。
這段時候，兩方都不許鬧事，鬧事者杖打處置。
蒙慶龍憂心忡忡，連關雎忽然暈倒，他都沒發現，還是習武的錢鐵坨五感靈通，手中的長棍一橫，卡住往前倒的少女。
“關雎，你怎麼了。”蒙慶龍急忙抱住妹妹，他焦急的喊住韋氏，韋氏跑過來，抬手拂開關雎額頭的碎發，探了探溫度，不熱，又用力掐她人中。
“她可能是暑熱。”韋氏摸到了一把冷汗。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她嘆口氣:“慶哥，你背關雎回去，等封了鋪子，我再熬一碗綠豆湯給她。”
一旁沉默如山的漢子，也不催這孤兒寡母，因有他在，好事者都不敢過來奚落韋氏。
只能說福禍相依。
二七廢了不少靈氣，才把元神和軀體融合，腦子清醒，四肢還不配合，跟夢魘沒差，總覺得哪裏不對，又想不出原因，就是直覺不應該費這麼多靈氣。
“關雎，你怎麼樣，能說話么？”
“娘，請個大夫吧。”蒙慶龍又急又怕，關雎大眼睜圓，卻不說話，目光獃滯，不會得了羊癲瘋吧？
關心則亂，醫學常識不多的蒙慶龍，病急求醫，坐在床邊的韋氏，默不作聲，思量許久。
“你照顧關雎，我去抓副葯。”她沒說請大夫，請大夫要錢，家裏沒錢。
韋氏出門時天色昏暗，自家鋪子已經打了封條，巷子裏偶有街坊走過，她低着頭不去思理會投過來的各色眼光，人前腳才出巷口，一個腦門鋥亮的二流子，從旁竄出。
“太太，茶姐讓我帶封信。”
韋氏嚇了一跳，好在她記得這大腦袋，上次幫自己撿過錢袋子。
她定了定驚，接過二流子手裏的信，信面上確實是大妹的筆記，韋氏放心拆開，裏面有一張寫着安好勿念，會想辦法求情的條子。
還有就是一疊票子，大概有四十塊錢。
“太太您打算往哪邊去，天都黑了，要跑腿的，我能幫忙。”大頭在明，悶葫蘆在暗，茶姐說的，看好太太就行。
韋氏捏着票子，既然大妹讓他來送信，應該不是壞人，她想了會兒才開口:“我想去抓副葯。”
“要不請個大夫?”大頭想，肯定是白天弄的，太太看着挺嬌小，亂吃藥還不如找大夫問清楚，韋氏不想亂花錢，豆腐坊不知道能不能繼續開，這錢留着。
最後，韋氏還是堅持去抓藥，大頭沒跟着，他得蹲點兒，暗地裏跟人的活，留給悶葫蘆干，他琢磨着下午的時候，有個穿洋裝的妞兒，和書獃子說了好久話。
書獃子春心蕩漾，肯定是相好。
說相好的，又一個相好來了。
大頭趴在暗角里，看着鄭二嫂家的少東鬼鬼祟祟去敲豆腐坊的小門。
屋子裏終於能動手腳的二七坐了起來，蒙慶龍剛提到賀小姐下午過來，明白他家遭難，寬慰了許久，還要回去勸自己的母親——賀夫人，不要追究洋裝丟失的事情。
二七動動腳，動動手，把蒙慶龍的話當耳邊風，還把人請出屋。
“哼，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她給關雎安排了一個能打入敵人內部的‘特務。’
看時辰，到了接頭的時候咯。
二七看看這間小破屋，床板嘎吱嘎吱，連蚊帳上都打了補丁，哎喲，她這作者親媽，看了都不忍啊。
住宿環境太差。
蒙慶龍聽到敲門聲，走去開門，看到有個躲躲閃閃的人影，定睛才看清是鄭文興，遲疑了許久不放人進來。
門外的少年，看門打開直接閃身進來：“關雎在哪兒？我有話和她說。”鄭文興壓低聲音問。
“在屋裏，你來我家作甚！”早上當娘的砸我家鋪頭，晚上兒子的還有臉上門？蒙慶龍黑下臉，不待見鄭文興，抬手要把人推出去。
鄭文興左右閃躲，泥鰍似地跐溜一鑽，人拔腿就往關雎屋子跑。
蒙慶龍被他晃暈，反應過來人都跑了，他操起掃帚就追。
“關雎，我來了。”鄭文興拍門。
屋裏的二七，洋洋得意，走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去開門。
看！
她的小間諜來咯，二七收好誇張的表情，拉開門板，她現在是關雎，一個聰慧，有野心，要擺脫凄慘命運的女主。
若不是法力被壓制，二七恨不得給自己整幾個光環戴戴。
“鄭文興，你有什麼消息。”她拉開門，看到妹妹出來，拿着掃帚趕人的蒙慶龍一頓，茫然問關雎：“關雎，你讓他來的。”
關雎點點頭，門外的鄭文興，見到了清麗的少女，臉大紅，羞澀的抓着衣擺，他鼓起莫大的勇氣，向心中愛戀的少女告密。
“關雎，你們要小心蒙二爺的小舅子，就是他逼着我娘誣陷你們豆腐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