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華家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風華集團被轉移了大部份資產的事,外界的人不知道,他們兄妹幾個卻是心知肚明,苦於老頭子手段了得,他們一直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上官婉兒當時便多留了一個心眼,晚宴過後便開始調查。
這才知道,原來老頭子死的前幾日,曾經安排了一個叫葉晚的女孩子插班上高中。
這件事,上官婉兒誰也沒有告訴,很快她便安排了自已‘休假’,出現在S市。
“二哥,我不是故意的…..”
“哦?”上官旭狹長的鳳眼冷冷地掃了她一眼,抬起手,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然後低低地笑了起來,
“嗬嗬嗬,別緊張,我親愛的‘妹妹’….”
上官婉兒臉上的血色盡失,那一聲別有意味的妹妹像一支利箭一般讓她的耳膜陣陣刺痛,她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直到那淡淡的酒味消失在空氣中,她才像是重新活過來一般,拖着麻木的身體,踉踉蹌蹌地走幾步,腿一軟,跌坐在沙發上。
終於走了!
上官旭徑直出了酒店,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悄無聲息地滑了過來,很快,就載着他消失在長長的車流中。
葉晚並不知道因為一個小小的巧合,葉家小院已經引來了不少注意,她此時正端端正正地坐在燕翎夜的對面,腰背筆直,下頜微抬,雙臂垂於身側,雙手互握置於小腹,就那麼靜靜地坐着,溫婉大氣,如同一副細細描繪的仕女丹青。
燕翎夜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讚歎和驕傲。
這般刻進骨子裏的雅緻風流,即使是上京那些號稱百年世家的老牌貴族們,也不過如此了吧!
究竟是什麼樣的家庭,才能教出這樣的女孩兒呢?
“你不能留在這兒!”
葉晚柔柔地,堅定地重申。
“我沒地方可去。”
燕翎夜微側着頭,顰眉說道,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葉晚總覺得他的神情很眼熟,就像是…..嗯,像做錯了事的包子似的,帶着一絲委屈,一絲討好。
還不等理清思路,心便先軟了幾分。
“可是,你真的不能留在這兒。我明天要上學,住校。”
葉晚一雙杏眼水光粼粼,無聲地控訴他的無理取鬧。
住校?燕翎夜瞬間愕然,隨即失笑不已,是了,他怎麼忘了,七中離這裏那麼遠,她一個高中生,自然是要住校的了。
不過,他可不想那麼輕易地‘放過’她。
有些黯然地低了低頭,清麗無雙的容顏上湧起淡淡的憂愁和失落,微側的角度勾勒出精緻完美的面部線條,清晨的陽光灑落下來,在他的身上撲上了一層若有若無的金粉,葉晚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跳動了幾下,有伸手去撫平他臉上的憂鬱的衝動。
靠顏值吃飯什麼地,真的最討厭了!
這下子,真正心軟得一塌糊塗了。
就在葉晚被燕翎夜‘糾纏’得無計可施的時候,數公里之外的山野間,華奕正坐在駕駛室豪華的真皮座椅中,狠狠地拉扯着脖子上的真絲領帶,皺着眉頭,咬牙迸出一個詞,
“?fucking!”
此時的他白色襯衣的領口半開,一粒扣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只留下一截線頭微微翹起來,彷彿在嘲笑它的主人,黑色的西裝皺得像鹹菜一般隨意披在身上,他的手緊緊地握在方向盤上,手上青筋炸裂。
昂貴的純黑色寶馬轎車上滿是黃黑的泥水污漬,讓這輛價值數百萬的名車平白掉了好幾個檔次,至少在村民們眼中,這輛看起來挺好看的轎車和小鎮上經常來來往往的麵包車也沒什麼不同,因此在這條鄉村公路上,除了遠處田地里正在忙碌的農民會偶爾朝這邊望上那麼一眼外,沒有人對華奕,以及他的轎車投來哪怕一個好奇的眼神。
華奕深深地嘆了口氣,頹然地陷入寬大的座椅中,自從他從律師的手中拿到了葉家的地址后,似乎就被盯上了,昨天早上一大早從省城出發,到S市不過短短數百公里的路程,他先是因為‘闖紅燈’被交警‘教育’了好幾個小時,終於脫身出了市區卻遇上了個碰瓷的老太太,醫院派出所一通折騰下來,早已錯過了午飯,只胡亂喝了幾口礦泉水,然而事情還沒完,本想直接走高速,卻被告知牌照有問題不許上高速,到了這個時候,如果他還不知道有人在針對他,那就太對不起他堂堂哈佛碩士的智商了。
從高速路口退出來,華奕沒有再上國道,而是靠着一張大團結開路,從一位看起來老實巴交的當地人口中問到了另一條二十年前的老公路,雖然是很老的鄉村柏油路,但一直有車通行,路況不算太遭,果然,一個下午的時間,他的車都暢通無阻,再沒有遇到什麼突發事件,可惜因為耽誤的時間太長,到了晚上,他距S市市區仍然有數十公里之遠,早已疲憊不堪的華奕乾脆將車停在路邊,湊合著過了一晚,打算第二天早上再開車進城,直接去拜訪葉家。
然而當他再次醒來時,距他的車頭不遠處的公路上,卻大咧咧地橫着一棵磨盤大的枯樹!
華奕冷眼看着前方擋住去路的大樹,咬咬牙,嘴角浮起冷笑。
真是好手段啊,這麼快就能查到他的去向,而且快速安排,短短一晚上時間,就能無聲無息地弄來這麼一出,他倒是越來越好奇,老頭子到底在葉家留了什麼東西,值得這些人如此勞心勞力,契而不舍。
他不在乎老頭子的東西,但是…..對於能給那一大家子心頭添堵的事,他卻很有興趣。
摸摸咕咕亂叫的肚子,華奕提起精神,開門下車。
葉家的午飯很簡單。
麵條。
清澈的湯汁里,雪白的麵條和青蔥嫩綠的蔬菜交錯,其間還夾雜着些許紅色的西紅杮,縷縷熱氣騰騰而上,不停地鑽進鼻子裏,帶來清爽天然的麥香,即使是最挑剔的饕餮,也不得不承認這碗麵條色香味俱全,是絕頂的大廚手藝。
然而燕翎夜卻很不滿意。
“為什麼你和我的不一樣?”
他靠坐在沙發的一角,神色淡淡地指控。
即使是在此時此地,他渾身仍然散發著無法忽視的高貴雅緻,彷彿他不是一個端着一碗再平常不過的細瓷碗麵條,身受重傷,無家可歸的落魄無名士,而是手持盛着82拉菲的水晶杯,置身在衣香鬃影的豪華酒會,悠然閑適,貴不可言。
葉晚抬頭瞄了他一眼,然後低下頭,專註地看着自已面前的這一碗,紅油油的辣子散發著溝人的香味,鮮,香,麻,讓人恨不得把舌頭都吞進去。
慢條斯里地挑起兩三根麵條,吹了吹上面的熱氣,放進嘴裏,然後陶醉地半眯起眼,細細地咀嚼,清淡的麥香混合著濃烈的麻辣,瞬間充盈了整個口腔,一股熱流從嘴裏爆開,流向全身,剎那間,四肢百骸都彷彿被泡在暖洋洋的溫泉里,帶來無比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