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重逢
穆清有時覺得自己不懼這天地之間任何東西，哪怕是令白澤都有些生畏的天譴他也不當回事。有時卻覺得自己怕許多東西，怕離別怕失去，天地六苦他都怕，但他也能坦然接受自己的怯弱，畢竟眾生都怕這些東西嘛。可是現在他卻憤恨自己起來了，怎麼連重逢相見都害怕起來了。
在聽到身後熟悉的聲音的那一瞬間穆清就僵住了，連頭也不敢回。
鵝黃色，她依然穿着鵝黃色！穆清說不上來是喜悅還是悲傷，但眼眶的的確確是濕了。
姑巧笑着遞過冥幣又笑着接過肉餅，但只是拿在手裏也沒有要嘗一口的意思。
“快吃快吃，別涼了。”男鬼又拎着籃子去了別處叫賣。
姑巧這才注意到身旁的人，笑着說：“閣下也是來參加四界宴會的？”
只是出於禮節詢問了一句，姑巧本不在乎對方理不理會，但這男子表現未免太奇怪了些，在聽到自己聲音時候渾身僵直，臉上還泛起了可疑的紅色。
姑巧好奇地想去看他長什麼樣子，對方卻彷彿被嚇到了似的逃也似的轉身離開了。
這個奇怪的男子給了她一種熟悉的感覺，可是這種感覺又讓她覺得心口滿是苦澀。難道是舊識嗎？他是否知道她的過去？
“原來你在這兒啊。”
姑巧的思緒被打斷，轉身發現禍斗正笑吟吟朝自己走來。
“走吧，火神大人恐怕早就到了。”
姑巧心神不寧地點點頭，禍斗見她這幅樣子，突然想到了什麼。“你剛才……是碰到什麼人了么？”
姑巧點點頭，說道：“遇見一紅衣男子。”
禍斗一把抓住她的手，情緒激動：“他跟你說什麼了！不！我跟你說千萬別相信他的話！”
姑巧手腕被抓得有些疼，被勾動出一些火氣，一把甩開他，“他什麼也沒說，你在害怕什麼？”
姑巧冷冷地看着他，說道：“不要做一些讓我懷疑你的事。”
禍斗微微愣住了，聲音發澀：“你覺得我會害你？”
姑巧也覺得自己反應有些過頭了，這會兒就後悔了，小聲說：“不是，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以前的事。”
禍斗覺得什麼東西壓在心頭上，沉甸甸的疼。
或許，是他過於強求了。
禍斗又恢復了那般笑吟吟的模樣，說道：“嗯，我知道。我們先過去吧。”
姑巧鬆了口氣，還好他沒在意。
大殿內白澤無聊到忍不住用扇子搔頭玩。
雖是這般不穩重的模樣還是惹來一堆愛慕的驚嘆，“白澤大人真是好生瀟洒不羈呢！”
耳力驚人的白澤不動聲色地微微坐正了身子，將扇面展開置於胸前慢慢扇動着。
穆清出去的時候他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這會兒了竟還沒回來。
火神過來跟天帝低聲說了些什麼，隨後看到白澤時便走了過來，微微低頭：“白澤大人。”
“火神大人有禮。”
隨後兩人都沉默了，白澤想火神這樣寡言少語的人是怎麼受得了禍斗當年那鬧騰的性子的。
想什麼來什麼，禍斗領着姑巧走了過來，恭恭敬敬朝火神行了禮，又朝白澤問了好。
其中幾分真心幾分假意沒人在乎。
白澤看着姑巧，思量着什麼。姑巧感覺到他的目光沖他微微笑了笑，白澤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禍斗對姑巧說：“這是把白澤大人，你出生時便跟在他身邊，待了兩百年。”
姑巧大喜，白澤則完全沒料到禍斗會告訴她這件事。
“真的嗎？白澤大人？”姑巧這麼興奮，白澤只能笑着點點頭：“是的，怎麼？你竟忘了嗎？”
姑巧立馬說：“我受了傷，醒來后就什麼都不記得了。既然這樣，您跟我應該是很親近的，怎麼這些年你都不來看我呢？還有我以前那些事您能跟我說說嗎？”
白澤狐疑地看向禍斗，而禍斗表情如常，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樣。只是笑着說:“異界公務繁忙，白澤大人當然不能隨意離開。阿巧你要體諒體諒大人。”
姑巧只好點點頭，親昵地環住白澤的手臂，笑道：“那大人有空記得來，我還有好多事想問您呢。”
白澤有些感慨地摸了摸姑巧的頭頂，點點頭。
穆清昏頭轉向地繞了好半天才回到大殿，剛進來就看見白澤三人在一起談笑。
“怎麼回事？”穆清疑惑地走了過去。
“你們……”
姑巧聞言看向他，發現是之前的怪人，於是更肯定他是認識她的。只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不敢面對她，難道是仇家？
“回來了？”白澤假笑着說：“剛剛禍斗大人才跟姑巧介紹了我呢，怎麼？不介紹介紹孰湖大人嗎？”
穆清下意識看向禍斗，眼神帶着質問。
禍斗笑道：“孰湖大人，崦嵫山神，與我是多年的好友了。”
白澤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穆清則露出嘲諷的笑，說：“不敢當。”
姑巧心頭的疑惑更甚，和禍斗是朋友，與自己關係也應當不差，既然是這樣，為何要躲着自己？
穆清接著說：“禍斗大人，請借一步說話。”
禍斗毫無負擔地轉身向後院走去，穆清跟上去時狀似無意看了姑巧一眼。
姑巧隨口問道：“那位……孰湖大人可與我有什麼關係？”
白澤卻只是笑，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姑巧只好作罷，只是直直看向穆清離開的方向。
白澤有些恍惚，姑巧這幅模樣讓他忍不住想起來當年還沒化形的那隻小人面鴞，也是眼裏只有穆清一人，眼神時刻不離他的身上。
忍不住一聲輕嘆，沒逃脫掉姑巧的耳朵，但姑巧並未做聲。她要自己去弄清楚這一切，她的直覺是那個奇怪男子是個關鍵人物。
大殿後院小道兩旁開遍了艷麗的彼岸花，禍斗的衣擺拂過，帶落片片殘瓣。
“何事？”禍斗突然站定，轉身，直直看着穆清。
穆清笑道：“聽說大人手中有一枚歸靈珠。”
禍斗臉色沉下來：“歸靈珠乃是火神大人贈予我的，你不要打它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