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除夕
端城的新年夜萬家燈火,爆竹陣陣,處處是相慶共飲的熱鬧。
荷歌卻有些鬱悶的站在恪的門口,想要敲門卻又不敢。忍不住又在心裏埋怨起那個叫扶哲的傢伙,恪就是因為看了他送來的一封信,才把自己關在房裏整整兩天,不吃不喝,連新年夜也是如此。
恪的房門窗戶都閉着,屋裏亮着燈,卻看不到他的身影。荷歌曾試着去敲過幾次門,頭一次還聽見恪的回應,讓她不必理會。後面再敲就沒有動靜了。
飯堂里,一大桌的年夜飯已經擱的有些涼了。
“恪,你在嗎?”荷歌踟躕了半天,始終放心不下,還是決定再試一試。
屋裏一片寂靜,無人應答。
荷歌又緩緩的敲了兩聲,“恪,今天是除夕,我準備了好多好吃的,有醋溜排骨,清蒸鱸魚,鹽焗雞。聽說今天城中還有廟會,可熱鬧了。連妙音班都請來了,說是要連擺三天的檯子,咱們去瞧瞧吧。還有啊,”荷歌從懷裏掏出一方淡黃的娟帕攤在手上笑呵呵的揚着,帕角上綉了一隻小小的蝴蝶。“我最近學會了繡花,雖然現在還繡的一般般,但是…”
話剛說到這兒,門“哐當”一聲開了,一股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恪一身素白的長袍,凌亂的穿在身上,長長的黑髮散亂的披着,手上還拎着個酒罈,整個人斜斜的靠在門邊。
荷歌啞然失聲,愣在原地。這,這是恪嗎?這居然是恪?
恪的眼睛裏帶着醉酒的迷離,他微微抬起頭,面上是如寒霜般的冰冷。他盯着荷歌,靜靜的不置一語。
荷歌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沒來由的心慌起來。恪平日雖然也冷淡,卻從未有過如此陰冷的目光。以往如水清亮的眸子裏,此刻混濁一片,洶湧着陰鷙。這眼神里除了冷,還帶着兇狠。
荷歌有些慌亂的縮了手,卻被恪半路用力一把抓住,疼的荷歌“哎呦”了一聲。
沒等她回過心神,恪又是用力一拉,把她整個人拉近身旁,恪順勢傾身到她面前。一雙沉黑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荷歌雪白的手腕很快就被拉的血紅,她企圖躲閃開這詭異的眼神,卻被他另一隻胳膊牢牢困住,臉也被強行掰向他。
恪盯着她,面上沒有半分表情,他呼出的氣味帶着濃烈的酒氣。荷歌愈發感到不安。
就這樣僵持了片刻,恪忽然鬆開荷歌的手,用力掰住了她的下巴,“好,很好。”恪的嘴角微微扯起來,露出了一個無比陰寒微笑,看得人心裏直發毛。
荷歌震驚的看着眼前的這個人,下巴彷彿要被捏碎了一般劇痛,已經完全不能說話。
恪陰陰的笑了笑,一甩手推開了她。荷歌一個踉蹌,扶着廊下的柱子才勉強站穩。
恪低聲沉吟了一句含混不清的話,跌跌撞撞的回了屋,“砰”的一聲,他的房門又緊緊的閉上了。
院子的上空是時有時無的煙花,映照着四周沉黑的天空一片明媚。荷歌揉着被抓的通紅的手腕,獃獃的立在院中。恪的房間裏燭火依舊,書館的小院子裏一片寂靜。
剛才那塊被荷歌拿在手裏的娟帕不知何時已經落在地上,此刻正被寒風吹到了角落裏。荷歌矮身將它拾了起來,再抬頭望了望恪的房間,側影依舊,
也不知是疼痛,還是驚嚇,眼淚竟吧嗒吧嗒落了下來。荷歌只覺得心裏的酸楚止不住的冒出來。她細細的疊好娟帕,轉身回房去了。
這個除夕,書館裏只有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