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錯亂
長輩們為了和親之事明爭暗鬥,雲初和若素卻躲在倚梅園的小天地中毫不知情。
轉眼入了冬,倚梅園中的梅花開得炫目時,雲初的生辰也到了。
雲初生於母國滅亡之日,生辰於她並沒有幾分樂趣。幼時還能吃碗壽麵,隨着年紀漸長加之目睹生母之死,如今生辰成了每年最苦之日。若素知她情緒低落,這幾年每到這日下了學便陪在她身邊。
雲初素日向來言語恭順,唯獨這日口氣不善,故而便避着人躲到了倚梅園的梅林中。
這年生辰,雲初照例裹了狐裘早早地來到梅林中吹笛,一曲終了,指尖已是凍得微紅,正欲縮回手,便被人自背後環住,修長溫熱的手指將自己冰涼的指尖攥起。
“天這樣冷,還吹笛子,若是凍壞了可怎麼是好?”
“便是凍壞了,也無人會在意。只怕有些人巴不得我死了呢。”
若素聽着雲初尖酸刻薄的言語,不自覺皺了皺眉。
“你若是不痛快,便靜靜地走一走,我陪着你。”
雲初也不言語,只是撥開環住自己的人,自己走了。身後的若素也不惱,不緊不慢地跟在雲初身後。
倚梅園的梅林極大,這樣走着,走到林中的落梅閣時已經過了晌午。
“我着人備了些吃食,進去吃一點。這天寒地凍,傷了身子就不好了。”
這次雲初到沒駁他的意,隨若素進了溫暖的樓閣。
若素早已屏退了一干人,親自替雲初解了外衣,捧來暖爐,安排她坐下了。見雲初鞋襪濡濕,便轉身取來備好的衣物,替她換了。
“你為什麼,對我這樣好?”
若素正在整理鞋襪,聞此輕笑了一下。
“你總是這樣問,我對你這樣好,自是我願意的。”
“算了,問你也沒有用。”
兩人簡單吃了壽麵,雲初便取了狐裘獨自走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着,待到日暮西山,方才出了林子。
“郡主,陛下召您過去。”一名小侍女見到雲初忙迎上去。
“什麼事?”
“這奴婢就不知了。”
若素在身後看到雲初攥起的手指,知她心中不爽。只是眼下終究不是發火的時機。忙快步走了過去,接過話“既是如此,你快些引着路吧。”
小侍女看了若素一眼,忙迭聲稱“是”。
雲初正欲發作,便覺手指被人攥住,她偏過頭,若素還是一貫雲淡風輕的樣子,倒是手上的力道又緊了緊。
雲初雖恨,卻仍知若素的意思,便收了脾氣,面無表情地跟着侍女走了。
來到雲尚寢宮正殿,雲初掃了眼,李梅卿和茹嵐都在,雲尚和顏悅色地對她招招手“雲初,到父皇這來,父皇有事需告知你。”
“父皇萬安,不知父皇百忙中抽空召見兒臣所為何事。”
“孤已經決定,十日後,將寧兒嫁到李國做太子妃。雲初你,便去天翎國做貢女,這幾日好生籌備。去了天翎國,便是再也回不來了。”
“臣妾替寧兒領旨謝恩。”茹嵐順從地見了禮。見雲尚擺了擺手,便起身走了。
雲初難以置信地抬頭看着雲尚,此時他正和李梅卿言笑晏晏地交談着。
“父皇子女這樣多,為何要雲初這樣身份不明的人做貢女?”
雲尚被雲初擲地有聲的質問驚到,他看向隱隱帶着怒意和不甘的雲初。
“這是王命。天翎貢女是無上的榮耀,孤給了你,你別這般不識抬舉!”
“榮耀?在我看來那是無盡的屈辱!我安瀾國貴為五大古國之首,若不是你昏聵,又怎麼淪落到給卑賤小國進貢宗室女眷這樣的地步!”沉積多年的怨氣在此刻爆發,雲初呼地起身,狠狠地盯着愣住地雲尚。
“孽障!還不快滾!”
“滾?這安瀾,是我的安瀾。我才是血統純粹的嫡女,你和你那群子女不過是欺世盜名!”
“來人,把雲初郡主拉出去,快來人!”
“陛下,您快消消氣,雲初也是無心的,哎呦”
“無心?梅卿,她這樣豈是無心?孤看她有意讓孤難堪!”
雲尚不顧被自己撞到在地的梅卿,逕自起身向雲初走去。
“我看你們誰敢碰我!”雲初眼神不善地環視着周圍圍上來的侍衛和雲尚,她感到意識漸漸模糊,冥冥之中似有什麼東西如網般附着在她身體上,牽引着她,讓她墮入五年前的黑暗中。
“不要!”雲初拚命掙開那張網,耳邊是刺耳的喧囂。她凄厲的聲音響徹在大殿上,指尖綻出一道道光將她籠罩在其中。大殿的侍衛被遠遠震開。
轟的一聲,光滅了,雲初晃了晃昏倒在地,沒了意識。
再次醒來,已是半個月後,雲初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只覺自己身在顛簸的馬車上。
她略動了動,頭頂珠釵沉甸甸地插了滿頭,壓地她更暈了。猛然間看到通身的紅衣,雲初忍不住發出驚呼。
車馬停了,馬車外傳來熟悉的說話聲,是若素。轉眼間,車門自外部打開,一身玄衣的若素出現在門外。
“若素,這是要做什麼?我們怎麼會變成此般境地?”
若素沒有言語,只是回頭對車廂外低聲吩咐了幾句,便轉身上了車。車隊又一次悠悠晃晃地動了起來。若素自雲初身邊坐下,伸手取過掉在地上的面扇遞到雲初手中。
“你和安瀾國皇帝爭吵,通神之力激發,暈倒了。宮裏的人不敢留你,姑姑怎麼求都不頂用,只能把你交給嵐貴妃。原本定下的,你去天翎國,我隨着長公主一同回李國。只是,嵐貴妃竟把你們二人調換了。我們也是昨日才發現。現下早已走了十幾日,眼看明日就到達李國,反悔是難了。”
“那我去李國,是出嫁嗎?”
“是。”
“要嫁的不是你,是不是?”雲初看着李若素麵上籠罩的愁容,心下已然明白了七八分。
“你要嫁的,是我哥哥,李墨玉,李國的太子。雲初,我,我真的……嵐貴妃將你的畫像一併裝在嫁妝里,我們。”
“李墨玉,我,我為何?我這輩子都毀了,毀了!”
雲初凄厲的哭聲久久徘徊在送親隊伍的上空,若素只能將她攬在肩頭,無聲的撫慰着。
李國是什麼地方,雲初焉能不知,只怕此刻已經不是無法與心愛之人在一起這般簡單,而是要送了命去。
“雲初,你別怕。我就算舍了命,我也要保護你。放心。”雲初哭了好久,最終累的睡在若素懷中,若素看着雲初的睡顏,極輕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