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雪絨果
幽深的水潭下,一個拱形的透明屏障下是雪白的樹,樹上掛着或紅或白的小巧果子。
藍袍女子端坐在樹下,眉頭緊鎖,似在回憶什麼不堪之事。火光電石之間,屏障內散發出些許紫色的煙霧,煙霧裹挾着兩具半大的身軀慢慢墜地。
女子未睜眼,只是抬袖一掃,煙霧散盡,雲初和若素滾落在地。
“好疼!我剛剛是去了什麼地方?這又是何處?”雲初比若素先醒過來,她支撐着爬起來,只覺身體一陣酸麻,胸口處疼得幾乎透不過氣來。猛然間,樹下的女人映入眼帘,雲初一時驚異地結巴起來。
“你,你,你不是死了嗎?漓冰?”
“小丫頭,這話可不能亂說。剛剛,你不是親身體驗過我昔日所受之苦楚了?我非人非仙非魔,而是孤魂一縷,在這幻世奇淵中藏身罷了。”
女子睜開了眼,似笑非笑地看着雲初。
“你為何要讓我去體驗你的過往?懿羽,汐潼,他們都是誰?這世間怎會有魔族,天界?”
“我會回答你第一個問題,其他的問題你要用一生去尋找答案。不過,今日所見,萬望你保密,若是你說出去,必然引來殺身之禍。”
“你憑什麼這樣安排我?我又為何信你?”
“就憑這個。”雲初未來得及避開,整個人便被她拉到身前,喉嚨一緊,方才的問題便再也說不出口。
“你對我做了什麼?”
“不重要,待到有一日,時機成熟,你自然會解開這咒。現在,我來告訴你,我是孤魂一縷,沒了感知,輪迴路走不得了,想再看看前塵唯有借用別人的肉身。”
“你,是不是很愛那個傷了你的人?”
漓冰微微頷首,“正因此,我才要取了這雪絨果去復仇。”
“那若素他為何也會昏迷?”
“他與你一同體驗了我的前塵。不過,他醒來不會記得分毫。”
“為何?”
“因為他有自己的前塵需要記得。不過你放心,他不是那個人。”漓冰笑了笑,起身施法喚醒了若素。
“雲初,我好像是做了很長的夢。”
“那你可記得夢到了什麼?”
“巧了,居然什麼也記不得。”若素倚在雲初肩頭,細細打量着周遭。
“你醒了。你和雲初來這裏是為了雪絨果吧?”
“雲初告訴了你?”
“對,我告訴前輩了。”拍了拍若素的手,雲初復又看向漓冰。“前輩,您先前說雪絨果有奧秘,現在可否告知我們?”
“等等,雲初。前輩可否先說說,我們是如何暈倒的?”
若素警覺地看着漓冰,想要動一動,卻一陣無力。
“想要到達雪絨果樹下必須被打入水底,你連這都不知,還敢貿然來取果子,可真是勇氣可嘉。”嘲諷的語氣剛落,一樹鮮果突然墜地。那果子落了地便化作一灘血水,可怖至極。
“只剩三枚果子了,這樹當真是有靈性的呢。”
“你什麼意思?”
“這雪絨果分陰陽,白色為陰,紅色為陽。吃了白果,不單可以從這走出去,還可以使人就此隨意控制自己的情感,故而又稱凍情果。那紅果吃下,在幻谷中便成了盲人,只能任由吃了白果之人牽引着出去。不過,紅果又稱焚情果。焚情,便是將人之情愫如同柴火般焚燒起來,起先極濃烈,燃盡之時便會斷情絕愛,成為孤寡之人。”
三枚果子在枝頭搖搖欲墜,細細一看,正是兩白一紅。
“你們兩個先商議吧,我先取了白果吃。”言罷,漓冰輕輕一躍,自樹上取下白果,便縱身離去了。
“前輩,你先別走!”雲初想要拉住漓冰問個明白,耳畔卻僅剩漓冰漸漸淡去的笑聲。
“雲初,別追了。我們快些把果子吃了,從這離開吧。”
“我自是明白的。只是,我們該怎麼吃呢?要不,就由我吃紅果,你帶我出去好不好?”雲初看着兩顆果子,輕輕地說。
“可紅果焚情,我怕你,怕你受不住。”
“若素,這幻谷你更熟悉,何況我們沒有時間推脫了。人活着,本就不能離了情字。我也許就剩兩年光陰,焚了情也是不怕的。”
正說著,果子猝不及防地墜落,雲初見狀轉身一滾,用身軀接住兩個果子。
心知若素不會讓自己冒險吃下,可若是不吃,只怕難以逃出去,索性心一橫便將紅果吃進腹中。
血腥味瀰漫開來,逼得雲初劇烈的咳喘着。
“雲初,你怎麼可以這般任意妄為,這果子吃了若是要了命可怎麼辦?”若素撲上前,攬住雲初,卻被雲初在口中塞入那白色的雪絨果,未反應過來,便被強制着吞咽了,眼前的深潭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大片曼陀羅花叢。
“若素,若素,你牽着我。我看不到了。”雙手在身前混亂摸索着,雙眸更是無神地大睜,雲初被若素攙扶着爬起,兩人並肩走起來。
“這果子的作用真是奇特。雲初,你放心,我一定要帶你出去。”
若素小心地攙扶雲初,繞開腳下的花叢。天邊是一輪升起的紅日,看來他們在這幻泉中躲過了一夜魑魅的糾纏。
“雲初,你不知道,眼前的景象有多美,不知為何。我們昏睡了一日,身上的衣物竟短小了不少。”看着緊縮在身上避體的衣袍,若素心中難免起了合計。
想來怕不是睡了一日,而是度過了一段不斷的時間。那個夢,那個叫漓冰的女子的前塵似一把火將雲初心中的情燃起,她忍不住加緊了攬在若素肩頭的手。
“焚情果起了效,我方知原來雲初心中的情竟是給了我。”若素低頭看了看自己肩頭的那抹白嫩,唇角勾起一抹笑來。
“看來,我們在谷中長了年紀,若素不單是體型長了,這嘴也輕浮了,再這般調侃,我可不依。”雲初作勢欲推開若素,卻猝不及防被若素攔腰抱起。
“小心,你如今看不見。其實,我想的是,我們若是在這裏長了年紀,那王兄那邊又是怎麼辦的?”
此言一出,兩人皆是沉默。
幻谷外,王宮墨館中,十五的夜晚,李墨玉在玄箏的服侍下飲盡碗中的血液,整個人又恢復了常態。
這一年多來,每個月,玄箏親自去月暉谷取來雲初的血液供李墨玉服用,素日更是時時陪伴着他。每當他被妖邪侵體,她必會為他運氣緩解,如此,他便也好了大半。
月暉谷的兩個人,他許久未見了,也沒空去惦記。這些年月,出了好多事。安瀾國和天翎國打了一年的仗,安瀾國敗了。國王雲尚戰死,隨軍的李夫人被天翎國帶走了。
安瀾的嵐貴妃扶植自己的兒子登基,安瀾自降為天翎的屬國,這天下大勢終究是被天翎國翻了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