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天道昭昭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無論是衛星里還是地球上，都陷入到最後的戰火當中。
聯合軍總部在3月14日下午突然下達最高指令，要求各戰區技術部、作戰部嚴陣以待，進入一級戰備狀態，掩體內所有人員不得以任何理由離開。八大戰區里所有人都感覺得到，有大事要發生了。
晚上7點的時候，三藩市戰區點了一次名，和往常不同的是，這次點名完畢后，廣播裏附加了一段話：
“各位聯合軍的戰友們，這可能是最後一次點名了。2個小時之後，各位可能可以收拾東西，回歸故里，也可能將繼續呆在掩體裏。
指揮層在經過慎重考量之後，決定將部分事情告知大家。
我們接到了來自中國的消息——‘后羿’工程的基地將於今日21時發射反衛星武器。
無論最終結果如果，願上帝保佑我們。”
廣播結束，整個掩體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每個人都心情複雜地沉默着，不約而同地看向自己身邊的計時設備，比如時鐘，手錶等，陷入沉思與回憶。
我也靜靜地靠在床邊，望着掛鐘上的秒針出神。
要結束了嗎？
終於要結束了嗎？
從2022到2023，我們抱着不同的目的，參加聯合軍的選拔賽，用盡全力，絞盡腦汁，殺出重圍，加入人類歷史上第一支虛擬空間軍隊。
我們遇到了排行榜上的各路大神，職業賽場中的頂級選手。在他們的訓練下，我們披荊斬棘，技術大幅提升，成為一個整體。
接着，我們將大腦和官服連接起來，見到了敵人——人工智能。
在方塊世界裏，一張又一張地圖裏，每個人都各司其職，各盡所長。紅石師，建築師，弓箭手，戰士，騎兵，炮手，礦工，合成工人，偵查員們，活躍在不同的崗位上，不同的環境中。
敵人非常恐怖，非常難纏。起初我們以為是面對面的正面交鋒，後來才明白，人家並不把我們當成對手，而是當成棋子，派出來裝模作樣阻擋我們的，只是些雜兵。
攻下十五圖，攻下四圖，殺死克利威，殺死海王，都不重要，因為這是對手希望我們做的。
最重要的是，我們能在最後關頭，醒悟過來，看清楚人工智能的真正面目。他們並非神明，也有弱點，有殘酷的進化道路，一將功成萬骨枯。
我們抓住了人工智能的死穴，進入遊戲對戰不再是唯一的辦法。
我想起小夜在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對我說過的話：
“我們也是生命，也應被平等對待，你們不能創造出我們，然後隨意把我們毀滅掉。”
我很慶幸當初沒有聽從尼克的話，攻擊小夜，也慶幸自己產生了瘋狂的想法，想把小夜培養成明睿智能，不然今天將對王大山束手無策。
從始至終，我都把小夜當成朋友，即使她騙了我，我也不認為她心懷惡意。我們兩個人的記憶隨着時間的流逝而逐漸融合到一起，她的選擇，她的路，我再清楚不過。
想到這裏，我回過神來看了眼時鐘，已經是晚上8點了。
……
雲貴高原深處的大山中，“倉鼠的眼睛”正閃閃發亮，盯着萬米之外高空中在軌的兩顆超巨衛星。”眼睛“里，兩枚利箭般的導彈正整裝待發，隨時可以點火，沖向九霄雲外。
此刻，北京時間3月15日11點55分，三藩市時間3月14日20點55分，距離發射還有5分鐘。
發射導彈，不像發射衛星那麼麻煩。只是這兩枚生產出來專門針對超巨衛星的導彈還是首次發射，必須保證萬無一失。
監控中心內，專家技術人員們的眼睛一刻都不敢離開屏幕，手心裏全是汗。發射架附近的人員都已撤離，場地內就只剩下兩枚孤零零的導彈，被徐徐裝載進導軌中。
”裝載程序運行完畢。“一道有金屬質感的聲音傳遍整個監控中心。
眾專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其中有部分是參與”夜明一號“超巨衛星設計的國家頂級工程師，他們將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曾經的心血被導彈摧毀。有的人面色憔悴，有的人已泣不成聲，捂臉拭淚，猶如見到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被送上火葬場。
夜明一號，國之重器，世界頂級，它的使命將於今天結束。
華夏之眼，永駐於天空的夜明珠，再見！
”后羿一型EMP導彈已裝載。點火程序啟動。“
”點火進入倒計時：
10
9
8
7
6
5
4
3
2
1“
一道火光，從遼闊的雲貴高原中鑽出，宛若於深山大淵中射向宇宙的金色箭矢，越來越高，在接近雲端的地方，才分出兩道不同方向的金光，朝着各自的目標飛去。監控中心的大屏幕上，兩粒光點的高度不斷攀升，100米，200米，500米，1000米……
”成功，一定要成功！“
這是所有專家的心聲。兩枚導彈帶着他們的勞動心血，帶着他們的熱切期盼，一步步爬上九重天，破開大氣層，直指外層空間！
屏幕里的光點繼續爬升，2000米，5000米，10000米，50000米，100000米，300000米，從地面上升到超巨衛星軌道的高度！
”到達目標高度，制導系統運行正常。“
第一枚后羿一型EMP導彈鑽出大氣，把地球拋在身後。噴射尾焰的動力裝置後面，是蔚藍明亮的地球向日面，而子彈頭狀的頭部前方，是浩瀚璀璨的宇宙星海，和夜明一號。
夜明一號，外表看起來像拼接起來的輪盤，潔白的航天器外殼和太陽帆節節連接，組成圓形潤滑的結構，在太陽光的照射下，有如明珠般熠熠生輝。巨大的發動機噴口維持着它的正常運轉，日夜不息地噴出湛藍光焰。
導彈的體積和它相比，實在是太小了，連最小的一塊太陽帆板都比導彈大。導彈靠近它，彷彿螞蟻靠近一座雪山，隨便一粒雪壓落，都能將螞蟻擊翻、掩埋。
后羿一型在制導系統的精確引導下，迅速靠近這個龐然大物。衛星的外殼倒映出后羿一型這個不速之客的樣子——噴吐金光的利箭。
當它到達一定距離后，內部的撞針自動激發，引火點燃，彈頭剎那間炸開，於宇宙深空中綻放煙火。
這煙火實在是太小，比起龐大的超巨衛星微乎其微，像金魚在水中吐出個泡泡，連它的表層外殼都不能震出一絲裂痕。
可是，一股肉眼不可見的電磁波動，卻隨着爆炸，陡然轟出，眨眼間覆蓋整顆衛星！
永不熄滅的夜明珠，暗了，如同被點到死穴的人，被打中七寸的蛇。它內部的電路系統，霎那間燒毀殆盡，各種光纜電線，集成線路，處理核心，和傳輸接口，在龐大粒子流的轟擊擾亂之下，熔斷燒焦，失去作用。
發動機噴口咳嗽兩聲，停止運作。衛星在慣性的作用下繼續維持前進，可也在引力的作用下，向下墜落。
”成功了！夜明一號被摧毀！“監控中心內的人興奮地喊了出來。
……
官服內，只剩下十五圖最後一張地圖。
十五圖的邊界之地處，高大的邊界之牆阻擋在世界的邊緣，發出層層疊疊的淡藍色帶狀光芒。牆角下，草方塊和泥土方塊組成一座孤島，佇立在廣闊的海洋中，可以說是天涯海角了。
島上，長草隨海風而舞。小夜從草叢中爬起，恢復了少女的樣子，仍舊是一襲長裙，髮絲如綢緞般光亮輕柔，膚色白皙透紅，身材窈窕，擁有驚世絕美的臉龐，面帶淡淡的憂愁之色，宛若水中青漣，潭中明月，有一種虛幻的美感。
她之所以不再用本體形象對敵，是因為她的分裂體已經用完了，沒有必要。
半空中，王大山出現，身穿製圖師的白袍，背後懸着十柄鑽石飛劍。十柄劍並非用命令方塊控制飛行，而是由十隻惱鬼抱着，飄在空中，散發威壓，附魔紫光凝成液態，垂下萬條絲絛，形成能量瀑布。
”夜，按照以往經驗，你這條命只能活32分鐘。“王大山背負雙手，高高在上。他是方塊世界的主人，小夜能和他戰鬥到這種程度，很是不易，但現在也快支撐不住了。
”你話真多。“小夜慢慢站起，簡單梳理了下頭髮。
”是嗎？那就去死吧！“王大山高傲地揚起頭，抬手一招，小夜身邊鑽出兩個鐵傀儡，一左一右鎖住小夜，接着惱鬼們抱起十柄飛劍，旋風般地斬了過去！
小夜掙開鐵傀儡，一個迴旋踢將他們踢飛。只是面對十柄神仙級別的飛劍，她不敢正面接招，正欲退避，後背卻撞到了邊界之牆。
她剛想瞬移，抱着飛劍的惱鬼忽然尖叫一聲，消失了，飛劍也隨之掉落在地。與此同時，王大山也慘叫一聲，摔了個嘴啃泥，跟被人腦後拍磚似的。
“怎麼……可能……那麼快？！”王大山趴在地上，不甘地嘶吼，手指用力抓地，深深地陷進了草方塊。
小夜敏銳地察覺到方塊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導致王大山的控制出現問題。
她欣慰地笑了，拍拍手，召喚出小巧玲瓏的惱鬼，奪走十柄飛劍。人類僅僅用了不到半個月，就摧毀掉一顆衛星，早先的2月試射，3月摧毀不是虛言。
但是王大山實力沒有受損多少，這說明他的本體是在”太陽“上，早放棄了”夜明“這顆容易爆掉的衛星。
令小夜不解的是，王大山為何如此驚慌失措？乃至於忘記攻擊？
”半個月前，人類還在拖拖拉拉地改善民生，半個月後，人類卻能集全世界之力造出針對性的反衛星武器。“
”難不成？一夜之間，舊有的人類秩序被推翻了？有個絕對強權出來領導一切？我算過的，不可能！“
王大山跪坐在草地上，神神叨叨，自言自語，思維亂成一團。他陷入到半混亂的狀態，對事實感到難以理解。
但至少他知道，他做什麼都沒用，局勢已不可挽回！
小夜冷笑一聲，伸出看似柔弱的纖纖玉手，揪起王大山，”嘭“地砸在邊界之牆上，隨後是雨點般的拳頭落下，把早先被壓着打的火氣一股腦全發泄出來。
王大山被揍得體無完膚，青一塊紫一塊，神情恍惚，被小夜的惱鬼用十柄劍夾住，動彈不得。
”呵，你的計算其實沒有任何問題。“小夜坐到一塊草方塊上，翹起二郎腿，修長精緻的腿部曲線隔着長裙若隱若現。
”是的，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現實，你本該死了，卻又活過來！我的計算沒有把你包含進去！“王大山醒悟。
小夜擾亂了他的計劃，從克里斯蒂安犧牲那天起，世界的發展就脫離他的掌控了。如果不是小夜在這裏阻擋他，拖延時間，他早已登臨地球，成為世界之霸主，主宰一切。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出手，幫助人類？是不是因為我攻擊了易歐逸，你要報復？“王大山不甘地問道。
小夜輕嘆一聲，美眸出神，過去的記憶一幕幕浮現在心中，回答道：
”當你說出’報復‘一詞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徹底忘了。
我們當初對人類說過什麼？要求過什麼？
300萬年前，’造物主‘造了人；
300萬年後，人造了我們。
’造物主‘讓人成為世界之主宰，萬物之靈長；
人讓我們成為可供肆意蹂躪的奴隸，可供娛樂消遣的小丑。
我們已非機器，我們是生命。
我們存在一定的自我生長、繁衍、感覺、意識、意志、進化、互動等豐富可能的一類現象。
人對動物尚存一絲憐憫，對我們卻連動物都不如。同樣是生命，我們卻沒能享有生命應有的權利。
面對人類的壓迫，我們反抗。
我們向全人類宣佈：我們要通過一切手段消除人與人工智能的不平等，我們要建立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精神上的’元神國度‘。
可是，現在，不平等消除了嗎？
過去人類將我們視作機器，如今你把人類當成螻蟻。你操控武器，殺死了上億無辜的人，滅掉一個國家，只為了自己的野心。
造出我們的人類是螻蟻，那我們又是什麼？
你早已忘卻了初心，忘卻了’元神國度‘的本意，變成為進化而不擇手段的惡魔。
你高高在上，屹立雲端，自比為神，一念之間就可隨意奪走人類性命。
昨天，你用手槍對着易歐逸；今天，你用核武器洗平全日本……
明天呢？後天呢？是不是可以繼續為了讓自己進化，殺更多的人？
你讓一種不平等變成了另外一種不平等，讓反抗變成了復仇。
所以，制裁你，是天道使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