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夫妻閑聊
梁儉德準時到家,李文芳在二門上行禮,梁儉德看到李文芳特意停下腳步。
“小小,怎麼樣?今天一天感覺如何?沒什麼大礙吧?”
“謝老爺關心,一覺醒來吃了東西后就沒事了,昨日只是一些脫力和驚嚇而已,休息了一天到現在已無大礙了。”
“嗯,沒事就好。行李都收拾好了么?出發時間定了,大後天一早,走水路去焱州郡。”
“老爺放心,隨時都能出發。”
梁儉德點點頭,沒再說話,徑直過了院子回上房去了。
而李文芳則轉身就把出發時間告訴了男孩子們和婆子丫頭們。
大家都說這趟是公差,可能很快就回來,不過還是建議李文芳上街給自己弄幾身秋裝,因為不知府里請裁縫趕製的秋冬裝這幾日能不能發下來,萬一返程路上因為著涼生病就不好了。
男孩子們昨日才剛經歷了一番驚魂事件,雖然李文芳要出遠門的事早就知道了,但在這個時間點上,他們都非常捨不得,圍着她叮囑一定要安全回來。
李文芳滿面微笑,她摸着男孩們的腦袋,答應他們一定帶禮物回來,才總算把他們給哄回去繼續溫習功課。
晚飯後李文芳在屋裏整理行李,計算該帶多少錢。梁儉德在卧房稍事休息,跟夫人聊聊天,想一會兒再去書房坐坐寫點東西。
“這案子歸你負責了?那不又成欽差了么?”梁夫人聽了丈夫帶回來的最新消息,只略微驚訝了一下,就淡然地接受了。
“密旨欽差,除非必要,我可以不露面,指揮官府辦案就行了。反正有我在清泉府,也省得刑部再派人了。”
“看來這案子非同小可吧?”
“嗯,聽嫌犯供述,這事已經存在有些日子了,從擄人到販賣已經形成了一根完整的鏈條,各道環節只與自己的上下線聯繫,非常隱蔽,這也是一直沒人發現的原因。昨天抓到的那幾名嫌犯,他們所負責的就是這根鏈條上很小的一個環節,專在京城擄些外地女孩,然後趁傍晚關城門前帶出城交給下家,再由下家帶去焱州郡賣給那裏的大豬倌。他們甚至都不從正經人牙子手上買人,因為那樣會多花本錢,使得利潤減少。他們只想做無本生意。”
“天吶,這樣說來,要不是小小身上正好有火藥彈,恐怕她就再也別想回來了。”
“如果照那些歹人的計劃進行的話,事情的發展很有可能是這樣。”
“萬幸萬幸對了,說到火藥,老爺打算怎麼處置小小?這丫頭因為火藥的事可嚇得不輕,白天在我這裏坐立不安的。她違背與你的誓言是該罰,可要不是她心血來潮又開始做火藥彈,後果真不敢設想。”
“哼哼,我說過的,鐵匠鋪長大的女孩子膽子總是要大一些。我白天看到了嫌犯的驗傷結果,火藥傷是確鑿無疑的,但各人身上的火藥種類卻不一樣,顯見小小當時手上有好幾種配方各不相同的火藥彈,而她當日只給了我一個方子。”梁儉德表情古怪。
“老爺……的意思是……?”梁夫人拿不準丈夫此時心裏在想什麼。
“她印證了我們一直以來的一個猜測,她懂的比我們所知道的多得多,再次勾起了我對她家身世背景的好奇。”
“哦……”夫人心情放鬆下來,“遷徙是她家祖輩的事,以她的年紀不見得知道多少,我是這麼覺得。與其好奇這個,不如想想她手上的火藥方子對你有沒有用。依我看,她現在做這麼多東西,像是缺錢的一種表現,想儘快把自己懂得的技藝在准許的範圍里盡量換成現錢。”
“她缺錢?夫人怎麼會這麼看?”
“小小是自由身,她要為三年後的新生活做打算,她缺錢不奇怪。”梁夫人笑道,“她每月有固定的開銷,花剩下的錢才能攢起來,她要是現在不做打算,三年後她要怎麼過日子?像她這樣性格的丫頭,是不滿足於嫁個男人終此一生的,她顯然有她非要達成的目標,只是我們不知道而已,老爺也知道她的嘴有多嚴。”
“嗯,以她的本事將來開個買賣綽綽有餘,不過光是靠月錢,的確是攢不出一間鋪子或者作坊,所以夫人以為她現在這些花樣都是為了賺錢?”
“可能性很大。聽說她又做了個叫火柴的東西給下面的婆子丫頭試用,說是比火石方便好用一百一千倍,老爺要是感興趣,可以找她討來看看。”
“哦?你手上沒有嗎?”
“她沒送進來,我這點消息還是聽底下的丫頭們說的,說是配方還沒最終定下來,不好往裏送,結果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那火柴長什麼樣子。”
梁儉德眨眨眼睛,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不會這個配方跟她那些火藥彈有關係吧?”
“能比火石還好用的點火工具,應該會用到一些火藥的吧?”梁夫人反問丈夫,她誠心求教。
梁儉德坐不住了,站起身背負雙手在屋裏來回踱了幾步,嘆氣,“膽大包天吶,這丫頭。”
“是呀,膽大包天,好像她一點都不怕火藥會給她帶來什麼害處一樣,她對火藥的熟悉就像煙火匠。”
“煙火匠還擔心一個不慎出岔子呢,每年年底不都要出幾起煙火作坊爆炸的事?”
“顯然她一點都不擔心,我們搬回來不到一個月,她做的新玩意兒一個接一個,以她這樣的速度,應該是在家裏就做熟的,跟煙火匠時刻面臨的危險又不一樣。”
“夫人說的也有些道理,可我總覺得這裏面還有一個環節沒有搞清楚,小小做的火柴和火藥彈哪個在先哪個在後?是她為了找到火柴的方子才做出了火藥彈呢?還是做完了火柴,把剩下的葯料配成火藥彈?這是個問題。”
“喲,我都沒想到這一點,要不我明天再跟她聊聊?”
梁儉德擺擺手,重新坐下,“不用麻煩夫人,等我們出發了,路上閑來無事,隨便聊聊,小丫頭片子,嘴再嚴也得撬開條縫。”
梁夫人掩嘴而笑,“你可別嚇着那丫頭,她已經夠怕你的了。”
“哪能呢?這丫頭精着呢,我還怕三言兩語被她套到了我的心思呢。”
梁夫人笑聲更大,“老爺還是對她手上的火藥彈感興趣吧。”
梁儉德摸摸鬍子,也不反駁,“這麼幾年了,兵部的火器庫里總得增加點新東西吧,跟國外買來的終究不可靠啊。”
梁夫人笑到樂不可支,“不如乾脆把小小收進兵部,讓她專門給你們做火藥彈好了。”
梁儉德覺得妻子的這個主意頗為可樂,捻着鬍子跟着笑了幾聲,“要是兵部招女工,還真可以把她弄進去。”
“就算不招女工,也可以介紹一些好男兒給她認識嘛,三年後她也是要許人家的年紀了,她是老爺帶出來的,我們可不能不管她。”
“哎,現在說這個太早了,三年後再談都來得及,本朝女孩兒可不像前朝那樣十六七歲就嫁人生孩子。母親自己都沒長大,怎麼能生下健康的孩子。”
“那又如何,要是有好的,先訂下來又不是壞事,除了小小,我們手底下這些新來的丫頭三年後一半都要許人家了。”
“好好好好好,等我這趟出差回來,我一定在兵部的工匠裏頭好好挑一挑。”梁儉德覺得李文芳這麼喜歡玩火藥,給她找個同行也許會比較好,兵部直接所有的那些工匠里有不少年輕有為的好男孩。
“唉,這案子牽涉範圍太大,你這一走,歸期又不定了。”想到丈夫的差事,梁夫人剛剛愉悅起來的心情又滑下來了。
“沒辦法,案子重要,總得解決了才能回來。”
“焱州郡那樣的地方,外地人多,來幾個失蹤幾個不會引起本地人的注意,但要是本地持續不斷有家屬報案,官府必要過問。兔子不吃窩邊草,他們打的真是如意算盤”夫人的火氣又漸漸起來了。身為母親,她體會得到失去家人和孩子的母親的心情,她感同身受。
“焱州郡有數百年百姓到海外謀生髮展的歷史,出海後幾年十幾年杳無音訊的焱州人比比皆是,幾乎每家都有一去不回的親人。那些豬倌完全可以遵照歷史傳統,用詐騙的方式從本地弄到‘豬仔’,這是最安全的辦法,根本用不着從外地千里迢迢地弄人這麼麻煩。所以我們猜測,焱州郡能提供的‘貨源’已經滿足不了豬倌的貪**,直接從外地擄人去賣更省事,‘貨源’更充足。”
“這太過分了居然有如此沒人性的畜生”
“是啊,我今日看到供詞也是心頭冒火,朝廷一直在打擊這種行為,抓到了就是死,卻沒想到他們的手段居然玩這麼大,為了逃避打擊想出了這種招數,還不知道在焱州郡是個什麼情況呢。”
“這個應該沒有上次剿匪危險吧?”
“怎麼會呢,我這是出公差,整個焱州郡都知道我在那裏,就算有人察覺到我的目的也不敢怎麼樣的,堂堂兵部尚書被宵小行刺,第一個倒霉的就是當地官員。”
“就怕你大張旗鼓地這一去,那些人警惕了,怕你有別的目的,暫時收手,叫你什麼線索都找不到。”
“哼哼,只怕到時就不受他們控制了,我還真想會會他們呢,看是誰想出的這麼高明的主意。”梁儉德被案子激起了鬥志,摩拳擦掌,彷彿回到了年輕的時候。
“你呀,還以為自己年輕呢,小心些吧,別叫人算計了。我還等你回來置辦禮物給我們小外孫過生辰呢,看女兒寫來的信,小傢伙都會背三四首簡單的詩了。”梁夫人拍拍丈夫的手,溫柔笑道,她想到自己的女兒和外孫,滿心滿眼都是溢出來的慈愛。
梁儉德反握住妻子的手,眼角的紋路溢出溫暖的光芒,“嗯~,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