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便宜王爺(4)
“千兒你可見過蘭元亭蘭先生了?”
祭拜完娘親之後乘着車攆回府,外公已是鬚髮皆白的老人,太過傷感恐有礙於身心,木三千便把自己在武當山修行時的那些有趣事情講給外公和大姐聽,刻意隱去了那些清苦的日子,木三千隻是挑着些好玩事情說來,沒一會兒便把兩人逗得前仰後合。
跟在車攆邊上的霍思遠跟裴萊似乎少見大將軍像是今日這般又哭又笑,哭是真的傷感至極,笑也是真的舒心爽朗,膝下兒孫在,得享天倫之福,即便大將軍在這一點上也於常人無異。
笑過一陣之後安渡山便想着既然外孫已經到了西河州,那便該把準備好的事情給辦了。
“剛到咱們府上就見到蘭先生了。”
木三千點頭回答。
“蘭先生雖然身在西河州,但你這一路上的安危蘭先生可是沒少操心,有機會你可得好好謝謝先生。”
安渡山左手牽着木三千,右手拉着安然,嘴角上止不住的笑意。
“孫兒記得。”
“一會回去還有件重要事情要告訴你。”
安渡山接着又說,相比其他事情這件事才是擱在安渡山心頭上的一塊石頭,只有抓緊時間辦了,他才能徹底安下心來。
“什麼事情啊?”
木三千從霍思遠口中似乎也聽到過類似的說法,但這事究竟是什麼,木三千心裏卻有些拿捏不準。
“回去見了蘭先生,你就知道了。”
安渡山哈哈一笑,好似頑童一般賣起了關子。
儀仗回了王爺府,其餘人等各自歸位,安渡山則帶着木三千先是去了蘭先生的住處。
到了蘭先生住處院外,安渡山卻愣了一下,隨後說讓木三千自己進去找蘭先生。
木三千雖不知外公為何忽然有些臨陣脫逃的意味,但還是依言自己進了院子敲門。
“蘭先生,三千前來拜見了。”
敲響門之後木三千出聲說道。
“哦小王爺來了,快進來吧。”
蘭先生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木三千於是便推門而入,房間裏也是極為寬敞,整體佈置井然有序之外還讓木三千想到了古香古色一詞。
案桌上的銅爐里燃着熏香,似有若無的香氣在房間裏慢慢飄散,鑽進鼻孔里逐漸往上,讓人頓覺清爽不少。
“大將軍沒有過來?”
蘭先生請木三千坐下。
“外公他——”
木三千說著回身往門外看去,穿過房門恰好能瞧見院子外面,看見蘭先生也在往院外瞧,只見安渡山那一頭灰白頭髮的腦袋猛然間一閃而過。
“害我遭了不少罪,私藏的那些老酒看我不給你喝光!”
蘭先生見狀冷笑兩聲。
“小王爺應該聽霍將軍說起過。”
隨後蘭先生又說回了正經事。
“小王爺回來西河州之後,大將軍有意讓您在他之後執掌西河一州。”
木三千點點頭,霍思遠的確說過類似的話。
“那以小王爺您來看,咱們西河州今後的前景,如何?”
蘭先生看門見山直入主題,張口便問木三千覺得西河州未來局
勢如何,樂觀與否。
“先生真會說笑,我七歲便流離在外,此後十年更是幽居武當未曾下山,對於這些事情是不怎麼熟悉了解的,您問我這事豈不是問道於盲了?”
木三千心想自己從武當下山滿打滿算也不過一年光景,雖說一路上漲了不少見識,但蘭先生問起的這事歸屬在縱橫捭闔經略天下的範疇之內,以木三千當前的年紀而言,他自覺還有些當不起這一問。
“大將軍從遼東拉起隊伍出來打天下之時也不過是個未滿二十的泥腿子,小王爺自小在帝沙耳濡目染,比大將軍可是要有天賦,您就當閑聊,依着您的看法,咱們這西河州,如何?”
木三千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蘭先生偏似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愣是追着不放。
“西河州曾屬舊唐,只因為啟元吞併外公不願把舊唐最後一點地方折在啟元手裏,便用名義上的歸降北疆換來了跟啟元對峙的底氣,但西河一州地勢狹長且夾在北疆啟元中間,日後若是雙方龍蟒相爭,西河州必然會首當其衝遭受劫難,外公能在西河州經營這麼多年,殊為不易。”
事實上只要不是傻子,但凡明眼之人都能看得出來,西河州獨立於北疆啟元的日子過一天便少一天,不論北疆還是啟元,西河州早晚都會有陷落的一天。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西河想憑一州之力對抗北疆啟元的確是痴人說夢。”
蘭元亭點點頭贊同了木三千的說法。
“既然如此,你可知大將軍為何要苦苦支撐,非要把西河州把持在自己手裏么?”
蘭先生繼續問道。
“這個我並不清楚,但既然蘭先生這麼說,外公定然有這麼做的道理。”
木三千實話實說,他不是在西河州長大,對於西河州的事情了解僅存表面而已。
“因為大將軍念情,既念舊情,也念新情。”
蘭元亭停頓片刻之後一字一句的說道。
“你願意從大將軍的手裏接過南院大王這個位置么?”
隨後蘭先生繼續問道。
“我——不知道。”
木三千並沒打算作何隱瞞,他回答的每一個問題都極為真誠。
南院大王的地位定然會給木三千帶來頗多好處,別的不說,僅是那些足以跟啟元邊境大軍周旋的鐵騎就足以讓天下人眼紅了,但這個位置並不僅僅會賦予你權利,它也代表着責任,假若木三千真的成了西河州的王,他就要為守衛西河州的數十萬鐵騎還有幾十萬兵卒的性命負責,更得為西河州一州之生民負責,他能擔得起這個重擔么?
木三千從武當山下來一路到現在,在他身邊已經死了太多的人,養山哲,師傅,師伯——
木三千很害怕會有更多的人因他而死,這讓他自責,讓他恐懼。
“我來西河州除了見見外公跟大姐之外,還有件急事要去做。”
木三千又說道。
“有個人等着我去救命,還要送一個朋友回鄉安葬,其他的事情我現在想不了太多。”
蘭先生盯着木三千看了一會之後便讓他先行離開。
等木三千離開之後安渡山卻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走進房間裏。
“我這外孫如何?”
安渡山迫不及待的問道。
“殺伐不決,這一點比起你來都有所不及。”
蘭先生起身之後說道,臉面上難掩失落神色。
“唯獨一點倒像是跟你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蘭先生又說。
同蘭先生商議之後安渡山決定且先讓木三千去做完自己的事情,北上之後恰好可以先去王庭一趟受封,如此西河州的新王便也能坐實了。這麼多年都撐了過來,替自己的外孫再多撐個幾年有什麼不可以。
因此木三千受封為王的典禮儀式便無限期往後推遲。
而實際上讓將木三千推上王位最大的阻力,還是來自西河州內部。
都是跟着大將軍戎馬半生的兄弟啊,怎麼過了幾年舒坦日子便開始糊塗了呢?
蘭先生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那些遺老遺少們似乎快要把當初的那些豪言壯語都就着山珍海味吃進了狗肚子裏,早就把忠肝義膽丟在一邊,心裏只剩下榮華富貴了。
可是能怎麼辦呢?
他們願意跟着安渡山拚命打仗拋家舍業,不也是為了日後能青雲直上過上舒心日子,總不能讓人替自己賣完命,卻又什麼都不給吧?
安渡山自己卻已經是一方之主,一地之王,他今日的地位可都是那些兄弟用熱血性命一步步給抬出來的。
沒關係,只要老夫不死,他們還不敢翻了天去!
雖然知道夜長夢多,也知道阻力重重,但安渡山依舊給木三千留出了時間。
受封儀式可以往後推,但小王爺封王一事可以先昭告出去,就算有人不服也只能捏着鼻子忍着。
蘭先生還是建議將木三千封王一事在軍政兩條線上昭告出去,如此起碼能讓木三千有地位在身,去辦事也要方便許多。
安渡山對蘭先生信得過,既然蘭先生如此說了,那邊很快起草了詔令在軍政兩條線上傳了下去。
郭打鐵師兄才在王府待了兩日便去找木三千說要回去。
“再多住兩天就是,等師兄走了之後咱們再見指不定是什麼時候了。”
找外公問了紅衣的事情,外公說紅衣歸屬霍思遠管理,於是木三千便又去找霍思遠,打聽之後才知道紅衣從啟元回來把消息帶到之後便又去了敦煌。
木三千詢問能否把紅衣暫時借調過來,霍思遠自然答應,木三千轉念想想等紅衣從敦煌回來又要多耽擱些時日,便寫了親筆信讓霍思遠派人去送往敦煌,紅衣見信之後便知道該如何去做。
剛從霍思遠那裏回來便見郭打鐵師兄已經在院子裏等着了。
“咱們的師傅都不在了,山上也不知現在怎麼樣,大師兄回去也是一個人操勞,我趕緊回去也好能幫幫大師兄。”
木三千心想也是,武當山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當前局面定然極為艱難,打鐵師兄早些回去也好,有他在大師兄身邊幫忙,如此也能放心些。
聽說郭打鐵要走,安渡山吩咐給起多帶了些銀兩路上用,又讓元翔牽了兩匹上好的快馬給郭打鐵。
與眾人一一告別之後郭打鐵便騎上快馬南下向著武當而去了。
惦念歸惦念,但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木三千在王府里修養幾日,養足了精神之後便帶着西河州北疆的地圖還有滿滿一包裹的行囊,由一隊王府嫡系衛護在裴萊的帶領下護送木三千出了城往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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