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囚徒(三)
?靈寶殿的裂岩令主才剛回到瓊英宮,看到的就是一幅赫燕霞與她房中小妾交纏在一起的血脈噴張的畫面,只嚇得馬婆婆立馬蒙住了眼睛,一邊嘴裏念着“教主繼續,教主繼續”,一邊忙不迭地離開了赫燕霞的房間。
退出赫燕霞華麗又充滿了淫靡氣息的大屋,馬婆婆不住用手撫着心口順氣,嘴裏邊喃喃念叨着對赫燕霞的抱怨,“我都這麼一把老骨頭了,還讓我來看這麼刺激的畫面,宮主也實在是太不體諒老人了。”
還沒念上多久,便聽見自己身後的屋中傳出腳步聲,回頭一看是剛才那個躺在宮主身下的小妾,只見她兩頰緋紅,只跟她問候了一聲“裂岩令主好”便低着頭匆匆地離開了這地,那姬妾身後不遠,赫燕霞也緩緩從房內走出,身穿一襲明艷似火的紅衣,一頭如墨黑髮披散肩頭,看着馬婆婆一副驚恐萬分的樣子,唇角帶笑,那神色卻是與她對教中眾人都完全不同,若不是有人親眼所見,定不會相信在這個江湖上人人聞風喪膽的赫燕霞臉上,也會流露出帶着些溫情的笑意。
馬婆婆有些無奈地嘆一口氣,剛才被這赫燕霞嚇了一跳,自己一下子竟然忘了自己匆忙趕過來是要稟報些什麼了,赫燕霞也不着急,站在正廳里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襟,便去屋側倒了杯水酒喝了起來,並舉手招呼馬婆婆自己倒水喝。
馬婆婆也自己拿了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幾口之後才安定下來。
折騰了這麼久才想起自己來這裏的目的是向宮主稟報消息的,於是從袖中拿出一封信,恭敬地交到赫燕霞手上。
打開封漆,從信封里拿出一張薄薄的信紙,看了幾眼之後赫燕霞的神色卻漸漸凝重起來。
馬婆婆這時也在旁邊開了口。
“這一次的對手實在是棘手,蘭大人怕是……”
赫燕霞略略恩了一聲,卻沒有再說話,馬婆婆看了看她的神色,卻又什麼都看不出來。
赫燕霞盯着那信紙沉思了這麼久也沒有說話,恐怕是也沒有想出什麼好的辦法來,若是這樣只怕那蘭大人一家都要凶多吉少。
“現在那邊還有誰?”赫燕霞看了半晌終於發問,而馬婆婆卻還有些恍然,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赫燕霞是在問她。
“我走之後便讓人傳書雷霆令主去那邊照看着了,蘭大人那頭有他照顧,應該暫時不會有危險。”
赫燕霞低低應了一聲,拿着那封信陷入了沉默。
馬婆婆見赫燕霞的神色與往日所見不同,想起剛才那個從她屋裏走出的姬妾,以前的赫燕霞便是再怎麼放肆,卻也不可能在有下屬來覲見之前做這種事情,馬婆婆認識赫燕霞已經很多年了,除了那個當年把她撿回來的幽宮主,自己恐怕便是這教中與赫燕霞認識最久的人了。
可是憑着這些年來對她的了解,和她現在不時流露出的那份心神不寧的情緒,馬婆婆便立馬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宮主是少有心事的人,所以她有什麼心事的時候,一般都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麻煩。
倒是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回瓊英宮之後聽說的傳聞,說是一個白道派來的細作被抓住,按照自己對宮主的了解,那個人被抓住之後就應該讓人大卸八塊直接丟到河裏去餵魚了,或者宮主想要在教中立威,便讓那人在眾人面前死得很慘,可是這一次她卻是想盡了辦法折磨她那人,卻又一直吊著她的命不讓她死,而且聽說宮主還下令施刑的人不準傷到她的臉,這樣令人費解的命令實在是讓馬婆婆有些擔心。
“回來的時候聽說這次宮主抓住一個姦細?”馬婆婆有些試探地問道,果然一聽這話赫燕霞的神色便有了微妙地變化,馬婆婆心中的預感更強,怕是這次宮主的異常多半與那人有關。
“沒什麼大不了的,她的事我已經在處理了。”赫燕霞停頓半刻稍有些不耐地回答,果然神色之中隱藏了幾分難以察覺的焦躁。
“宮主若是想立威,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赫燕霞聞言轉過身來看着馬婆婆,神色看來比以往認真許多,不過還是保持沉默,等馬婆婆把話說完。
“宮主您若想讓教中的人懼怕,那些折磨的手段又哪裏比得上她慘死的死狀?”馬婆婆笑了笑,拿着杯子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繼續說。
“宮主您若想讓她死得凄慘,老身自有成百上千的辦法,剝皮也好,腰斬也罷,或是把她體內臟器全都掏空,或是把她丟進滾燙的油鍋煎炸,哪個不比現在這樣吃力不討好的折磨她強?”
馬婆婆說著這些駭人的酷刑,卻是神色自若彷彿,就像酒館裏的說書先生在講個尋常的故事一樣,赫燕霞的臉上倒是透出些排斥的神色,她在心中略略想了想那畫面就覺得心緒難以平靜,於是對馬婆婆擺擺手示意她不用再說。
“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
馬婆婆其實也沒真心想要讓穆紫杉死得那麼慘,剛才說著那些也只是想試探一下宮主的態度,果然如自己所料,宮主根本就不會同意她給出的那些提議。
這樣的情況,一種是她恨那人恨到極致,非要折磨她到自己過癮才肯放人去死,就像當年那個背叛她的雷霆令主一樣,討厭被人背叛的赫燕霞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馬婆婆知道赫燕霞的性子,只有她信任過的人才會在背叛她的時候下場慘烈,可是這人僅僅只是個對方派來的細作,赫燕霞根本沒有理由會恨她恨到如此地步……那麼情況便只能是另一種,赤宮主只是單純地不希望她死。
事情倒是變得有些有趣了。
想到此處,馬婆婆倒是突然生出了些惡趣,赫燕霞這孩子從小就對各樣的事情充滿了獨特的掌控欲,就算是對自己她也不會有一絲放任,從來不會讓自己做的事超過她設定的界限,赫燕霞恐怖駭人的樣子瓊英宮裏的人都見多了,只不過她忐忑窘迫的樣子估計從來都沒有人見過,這樣的機會還真恐怕是百年難遇。
這瓊英宮裏敢作弄赫燕霞赤宮主的,怕是除了自己之外再無別人了。想到此處,馬婆婆心裏不禁生出些莫名的得意。
“宮主莫非是捨不得?”馬婆婆說完便低下了頭,為的只是不讓赫燕霞看到自己臉上那隱約的笑意。
“馬婆婆你這話什麼意思?”赫燕霞的語氣很強,若是教中其他人聽到這樣憤怒的口氣大概會被宮主嚇得兩腿發軟,只是自己與那些人不同,她幾乎是看着赫燕霞從小長大的,那些人對她怕到了極處,不敢多靠近她自然也不會了解她的性子,可是赫燕霞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她卻是清楚得很。
赫燕霞此刻的姿態雖然強硬,卻像是個被人刺到痛處的小孩,只是徒有一副嚇人的氣勢,了解她的人卻是明白她只是在心虛。
罷了罷了,雖然猜到赫燕霞現在定然是心中忐忑,馬婆婆還是覺得自己該給她一個台階下。
畢竟,雖然自己一直都把她當成晚輩,可她好歹也是一教之主,多少也要給她一點面子。
“咳咳,老身年紀大了,近些日子裏天氣又冷,宮主您又不愛在屋裏生火,老身說了幾句話嗓子都開始痛了,咳咳咳咳……”
馬婆婆有些刻意地咳嗽起來,赫燕霞知道她是在故作姿態,可是對着她卻也沒辦法像對教中眾人那樣威嚴恐嚇,看着她裝相也只能皺眉。
馬婆婆問的那些她不知道怎麼回答,自己都沒有答案的事情她自然也不知道該怎樣跟人理論,見馬婆婆這副樣子,赫燕霞越覺得頭疼,於是擺擺手,只說自己也累了,讓她先回去休息。
馬婆婆離開之後,赫燕霞一個人呆在屋裏,心緒卻仍舊平靜不下來。
仔細想想馬婆婆說的話,自己的行為的確是與往常相差太多,至於這差異的原因,赫燕霞並不想承認那原因就是穆紫杉。
那次去找穆紫杉,本來只是想在她身上塗滿芙蓉花蜜,再拿出瓊英宮裏的鬼蟻來嚇嚇她,瓊英宮的鬼蟻最愛的便是這黑芙蓉花蜜,而鬼蟻的噬咬也是一般人難以忍受的,卻沒想到自己做到一半竟然忘了自己去那裏是做什麼的了,最後那一刻的失去理智,終於讓她開始承認自己這段日子的確是行事詭異,一而再再而三地偏離了自己的習慣實在是太危險的信號。
這樣的感覺可是一點都不舒服。
或許真該像馬婆婆說的那樣,直接殺了她一了百了,沒必要再為了一個永遠不會跟她求饒的人浪費這麼多時間。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那人被自己殺死的樣子,心中又開始猶豫起來。
這樣的感覺實在是很奇怪。2k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