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碎建軍第一次進城
驢車晃晃悠悠跑了好幾個小時,把人顛簸地險些要吐苦水,要不是心裏面那股子熱火勁,碎建軍可撐不下去。他躺在麻袋上,琢磨着縣城的樣子,咕噥着只要驢車停了就到城了,一路上不知道被耍了多少回。路終歸都有走完的時候,最後一次驢車停下來,他真真地看到了這個讓毛孩子嚮往的縣城,別提那心情好的沒法說。
“爸(da),這就是縣城嗎?”碎建軍看着這個四棱四角的地方,黑光黑光的渣油路面沒有一點點的土,高興地蹦躂了幾下,拉着王新生就問。
“那可不,這就是縣城了,看我這瓜娃這會子長見識了吧。你看看那些騎車的人,兩個軲轆跑地跟帶了風一樣,比我們這驢車快多啦,牛氣的很。你再看看那四個軲轆的,外更快,燒的油可比咱屋的白面都貴的多。”王新生拍着碎建軍的頭,拉巴地笑着說話。
“真的嗎?爸(da),那兩個軲轆的叫啥,不行了跟咱屋也買一個,我看外還美的很。縣城真好看,地上沒有土,路還平,賣東西的地方還多。咋屋住的窯洞黑漆漆,人家這房間一個在一個上面,扎勢的很,人還能在人頭上走路,咱也蓋一個吧。”碎建軍一邊走着,一邊瞅着這個在他眼中全新的地方,少年的心中從此埋下了很多夢想。
碎建軍看見城裏面的啥都是稀罕的,問東問西的,愣是惹得王新生哭笑不得,“好我娃里,你還想得美的不行行,要買那兩軲轆的車,人家那一輛自行車都頂我們全年的伙食費,一天天都吃不飽還敢想外東西。人家外房子叫平房,夏天住在裏面把人都能燒死,冬天能凍死,哪裏有我們的窯洞住着舒服,看看你外傻樣子。”
“建軍,你爸(da)說的對這裏,平房夏天住着熱得很,還是咱外涼窯裏面住着舒服,這些東西我們這些人買不起,以後等你長大了,世道好了,掙下錢了看能不能買得起。我娃走裏頭,別被過路的車給撞了,咱先去辦正事,回頭在慢慢轉。”楊老漢看着這瓜不嘻嘻的娃,一手照看着驢車,一手掩護着娃,三個人往賣農具的地方去啦。
“慶軍爺(ya),咱這要去阿達?”碎建軍好奇地問着,“你說要辦的正事是啥?啥叫正事呀?”
“你這娃問題還真多,平時看起來不說話(nianchuan),今一進城話多的怕怕。社裏面的農具不夠,這不是社裏東拼西湊的去買一點,還有瓮窯上皮帶輪壞了,該換換新的了。”楊老漢不辭辛苦地給碎建軍說道着,走一條街介紹一條街,街上都有些啥,賣的都是啥,貴不貴,好吃不好吃。
“奧,知道啦,這就是你說的正事。”聽着楊老漢說的花花世界,碎建軍心裏面毛躁毛躁的,看着人家賣這賣那的,東西好看的很,吃的香怕怕,一抹自己的兜里沒有錢,咽一口唾沫又一口唾沫。他知道自家裏面的人口多,平日裏吃飯都是緊緊巴巴的,剛才自己誇了大口要着要那愣是讓自己爸(da)說了一頓,這下子靜靜地聽着,不敢胡亂造次,明明那味道跑到鼻子跟前,隨風打了個轉轉就不見啦。
“走走走,前面就到啦。”楊老漢瞅着地方,牽着驢車靠後頭走,生怕跟人家路上的兩軲轆車撞了,賠不起那金貴的東西。
一轉眼的功夫到了腳腳窩,這地方沒在城中間,楊老漢拴好驢車讓碎建軍坐在上頭看車,自己跟王新生一道進去看傢伙,討價還價沒有沾到一點點便宜,挑挑揀揀花了好一陣功夫才出來。兩個人手裏面提着3個鋤頭、1個鐵鍬、2把鐮刀、3捆繩子、1條皮帶輪,好像從哪裏領獎回來,滿面春風得意洋洋的很,見着碎建軍喊着話:“建軍,看慶軍爺(ya)跟你爸(da)拾掇的這些東西咋樣,勞動工具光榮啊光榮。”
“哎呀,你弄這些個,慶軍爺(ya),這不得了呀,這要花好多錢吧。”碎建軍沒來過城裏,不敢隨便亂跑,叫看驢車就好好看車,反正自己沒錢啥都不能弄,只有飽飽這眼福罷了。見着人出來了,十人五馬的手裏面拿的傢伙不少,笑着說話。
“哪可不得要把錢花完。”楊老漢麻溜地把東西放在驢車上,用繩子捆在一起,摸了摸碎建軍的光頭,樂呵地念叨。轉身又給王新生說著話,“這回老邱婆子給咱還便宜了不少,看來上次瓮窯上那個罐罐的情還是管用着呢。”
“是的,沒想到這邱婆子人還可以,出門在外有些個熟人還是好。對了,慶軍叔咱東西置辦的差不多了,下來要弄啥去呢?”王新生接話回應着。
“正事都辦完啦,按道理咱就要回去了,這不是帶建軍來了,好壞帶娃在城裏轉轉,吃口熱飯回去吧。剛才沒聽那邱婆子說了,東風路那邊的裁縫店好像處理布頭頭,便宜的很,你嬸叫我來留心些這玩意,天熱得身上實在沒衣服穿了,準備搞一點回去弄身衣裳穿穿。”楊老漢聽着王新生說的話,鼓搗着念叨。
“那成,幻櫻也叫我看看,西故集上的東西少還貴的不行行,娃娃們的衣服也該改改了。”王新生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回頭又摸着碎建軍的頭說,“哎吆,把我建軍可憐的天氣熱不哇哇的,還要跟着跑一趟,一會就給你弄跟冰櫃吃。”
“啥?爸(da),你要給我買冰棍吃,一根冰櫃要好多錢呢?還不如買了布回去做衣服呢?”碎建軍一聽這話,心裏面慌得很,詫異地看着王新生,眉頭緊鎖着。
“瞧瞧,這碎碎個娃這懂事些,新生你真是生了個好娃。”楊老漢在一旁聽着這話,打心底裏面喜歡這碎建軍,着實叫人心疼。他拍了拍碎建軍地肩膀,找補着說:“行,讓你爸用錢給你多買些布,爺(ya)給我娃買跟冰棍吃,天熱得剛才看了半天驢車都沒喊叫一個字,算是對我娃的獎勵。”
“要不得,慶軍叔,可千萬不敢。”王新生趕緊阻止着說話,“我買個冰棍的錢還是有的,怎麼能讓叔出這錢,不敢。”
“有啥不敢的,這有啥,爺(ya)給我娃買吃的有啥不敢的。每一年你給咱村燒的瓮,回回出去都在前面排着,叔可沒少跟着受表揚,以後我碎建軍要承襲你這門手藝,楊家村還不指望他爭光呢,吃根冰棍咋咧些。新生,你還當我是你叔,就聽叔的,你多買些布回去給娃弄個褲子穿,叔給娃買跟冰棍吃。”楊老漢急了,停下驢車跟新生上着政治課,愣是讓王新生閉嘴啦。轉頭就看到賣冰櫃的,楊老漢上前二話不說買了一個冰棍,急切切地塞到碎建軍的手裏頭,叮囑着:“我娃趕緊吃,小心化成水了。”
有還這麼美味的東西擺在眼前,畢竟是個娃,碎建軍還是想要嘗嘗的,他看着眼前的楊慶軍,又瞅了瞅自己的爸(da),想要得到王新生的允許,巴巴地不敢動彈。
“瓜娃里,你爺(ya)給你買的,你就吃吧,化了不就浪費啦。記着,以後對你慶軍爺要好里,看爺把你稀罕的不成樣子啦。”王新生看着建軍的樣子,摸了摸頭允准着說話。
聽到自己爸(da)放話啦,碎建軍麻溜地拆了外面的紙包裝,剛想要一口放到嘴裏面解解饞,瞅着身旁的兩個大人,立馬停下了手,遞給楊慶軍,喊着話,“爺(ya),天熱,我們一起吃,你年齡最大你先吃,接下來是我爸(da),最後是我。”
見着這情形愣是把楊老漢感動的不知道說啥,這娃越說越懂事,他激動地裝模做樣地輕輕地抿了一口,感嘆着:“冰櫃就是甜,爺(ye)的牙不好,我娃吃就成。”
王新生笑着,見着自己的娃懂事的很,他心裏面着實安心,稍微挨着冰棍意思了意思,隨後叮囑着,“建軍,你趕緊吃,天熱要不然一會就化啦。”
幾番輪迴,冰棍終於轉會到了自己的手裏面,碎建軍渴的不行啦,這才吃了起來,那味道簡直太香了,以至於後來他一直深深地記着那冰棍的甜。一邊吃着冰棍,驢車一邊朝着東風街的方向去了,找到那邱婆子說的那家裁縫店,楊老漢與王新生撿了些能用的布頭買下,價格着實便宜很多。隨後在街上溜了溜,索性新鮮的玩意帶着孩子見識了一圈,臨走之時買了點熟食路上備着吃。
離開了油渣路,驢車又晃蕩起來,碎建軍依然坐在布袋上,聽着自己爸(da)跟慶軍爺說的話,腦海里滿閃着城裏的情景,心裏面不知道又在暢想些啥。回到村的時候,天已經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