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山鎮 第一章 哥嫂與三弟
張應泉身高五尺有八,相當於後世一米七五,這在山裏人來講,已然是令人‘仰望’的人物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個頭髮,老人們有點看不下去,這算什麼,比和尚多了些短毛,這要在京城恐怕已經死過幾回了,年輕人不愛惜髮膚!扎個辮子利利索索,會死啊?這好,但凡出門還要戴個假髮帽子,也不怕天熱捂出痱子?
說起這事,兩個哥哥不知可否,一臉不在乎,大哥張應德長年在高溫爐前操勞,頭髮早被燎得稀稀落落,乾脆光頭省事,成天頂着條毛巾幹活,即使在鎮上溜達也不在乎,更沒人在意,你吃的就是這碗飯,後世叫專業形象。
二哥張應業也好不到那裏去,他自己都認為,鐵匠就不應該留長發,更不應該扎那個該死的辮子,至於老三,雖也有在爐前勞作,但識文斷字,人聰明,這要是在山外市井中,就是一個秀才胚子,當然不等同與老哥倆,形象頂頂重要。不過留髮也不是一天的事,等到他獨立掌事時也就船到自然直了,隨他去!
人說長嫂如母,這不!兩個嫂子可沉不住氣了,這個小叔弟人帥,身體健壯,學識又好,加上咱們家境寬裕,好歹先說上一門親,別讓人看笑話。
張應泉眼皮高,山裏的閨女不配,山外也行!親緣老俵們雖熱心,但也窮講究,即便你是少掌柜也沒用,良家閨秀見了真容,二話不說扭頭就走,留下一句話:等頭髮長長了再說!
急死人了。這個小叔弟也真是,在南洋剪了個短髮也就罷了,回來也有小几個月了,偏偏是不見長頭髮。
張應泉雖然獲得一個穿越而來的思維體系,也融入了後世的價值觀,但生活現狀沒改變,記憶的主體沒變,慶幸的是,前後兩人對這個辮子的認識極為一致。
張應泉的辮子是在隨師傅去南洋的船上剪掉的,因為當時頭上生了痱子,老船工沒徵得他同意,便抓把剪子,三兩下就把十幾年的髮辮給剪了,並把長發交還到你手上,悶聲道:“回去制個假髮帽吧!”。
跑過南洋的老船工,基本都剪了辮髮,船上缺淡水,海浪、狂風、炎熱的天候,那根骯髒的辮子確實礙事,加上南洋風行西派,那根豬尾巴沒少惹人笑話,剪了也乾脆,不過剪時不舍,剪后的感覺海闊天空,若再讓他留髮辮,難了!
張應泉繼承了那頭短髮,當然也樂得其所。這要按後世的標準這依然算是長發,風一吹剛剛能飄起的那種髮型,反正去縣城或杭州府都戴假髮帽。
這髮辮儼然成了禮儀的道具,那句“留髮不留頭”的價值抉擇已形同兒戲,有若西方人出門戴禮帽一般,成了經常性的禮儀,但這也就是在南方開埠的地方,山高水遠,若是在朝廷恩威重地,沒人敢造次。
大哥張應德,性情穩重,凡事從眾,隨緣,屬於厚道中人。
大嫂黃月蘭,兩年前嫁入張家,比大哥小十五歲,大哥的前妻是黃月蘭的大姐。
大姐出嫁前染上了癆病,山裏的巫醫說,姑娘家過門沖喜,會改命轉運,若張燈結綵過了紅門,慢慢將養,這病定當會好,再說病情不重,也不妨礙生活勞作。
事與願違,大姐嫁到張家後身體仍不見好,之後硬是拖了五年,病情越發沉重,後來妹妹月蘭過來幫忙看護,半年後還是走了。
從城裏請來的名醫說,癆病屬不治之症,富貴人家將養三五年,或拖上個七八年,窮困人家能拖過兩個冬天就不錯了,有些病,命也!非藥石能逆之。
大姐過逝后,二嫂譚桂芝身懷六甲不能操持家務,老掌柜來回往請醫、問葯,身體也出了問題,一時間張家裏裡外外一團亂,黃月蘭於是留了下來照顧,一是姐妹的那份情緣未盡,二是對張家上下有感情,一個多月了,老掌柜慈愛的眼神,還有一家的關心,讓她留念。
黃月蘭原是有定親,是本村西頭五十里坡的武家,叫武能竟,曾在衙門裏當過差役,有點手段,前時被征入綠營軍,據說補了一個從九品外委把總,手下好歹號令百十號人,去南方剿匪去了,走前提出與月蘭的完婚要求,希望能留下子嗣,即使去南蠻之地掛了也無憾。可大姐病情危重走不開,惹得親家老大不高興,加上喪事後月蘭逗留在張家未回,引來閑話,退婚吧!黃老漢沒招,也只能允了。
二女兒已到了適婚的年齡,被退婚的閨女,可算是老米跌價了,可又能怎麼辦?
兩年過後,黃老漢還覺得心裏有個過不去的坎,越來越覺得對不起兩個人,一個當然是二女黃月蘭,還有一個是張應德,娶親時的彩禮豐厚也可以不算,就說人家張家娶了個病殃殃的女兒,一樣痛愛有加,沒半句怨言,至今,逢年過節照常禮數周全,依然是丈人泰山般地敬着,好人家呀!
只緣大女兒福淺命薄。
二女黃月蘭,固然是美人胚子,兩年中不斷有人提親,可她就是看不上眼,不能拖了,過了二十就是老姑娘,二女不急,黃老漢着實有點崩不住了,不能誤了二女的終身大事!
鄰里周嬸經常來串門,一語道破丫頭的心思:“她是看上人家張家了唄!”
黃老漢豁然開朗,這不正是個兩全其美的婚配嗎?於是託人說親,一拍即合,雖說年歲大點,但畢竟是填自己親姐姐的房,說來說去一家人,相差十多歲不算什麼,全家人對月蘭好着呢!這比什麼都重要。
可美中不足的是,月蘭過門兩年了,肚子始終沒動靜,不免遺憾。
二哥張應業,性情隨和,話癆,喜歡和事,屬於爛好人一個。
二嫂譚桂芝與二哥婚後生有一女,今已兩歲,二人希望再得一子,日子過得也算美滿。
張應泉回來后,張家院落更熱鬧了,山裡人本來就粗野,再說哥嫂與小叔子之間也沒有可隱藏的秘密,大院不大,成天在一起,說句笑話,小叔子做了個春夢嘴裏唸叨着大嫂,二嫂房裏哼吟到三更,埋怨“出工不出力”,天沒亮大家都能知道,沒人在意。
山裡人說:小叔子玩嫂子,恰如玩婊子。山裡人理解的這個“婊子”不是下賤的意思,而是指理所當然。再說那個年代婊子是一門下九流的職業,當婊子也是一種活法。男人玩婊子天經地義,男權社會就是這樣,睡老婆是睡,睡婊子也是睡,都不涉及違法。
其實二位嫂子歲數與張應泉接近,大嫂只大二個月,二嫂大點,但也不到兩歲,都是鮮花盛開的時節,人說常在河邊走,那有不濕鞋的?若沒點什麼事,還真沒人有信,山裡凡這般家庭都一樣啦!
山裡人窮,取不起婆娘,往往集全部家財,只為老大取一房媳婦,老二沒指望了,就過乾癮,有時也偷腥嘗鮮,老大也不說什麼,反正血脈相通,不違人倫,甚至孩子的血親是誰?肉爛在鍋里,不是外人偷吃了去就行。若你聽到某個孩子是“兩房合一子”,就屬於這種情形。不奇怪!中國傳統文化非常世俗:笑貧不笑娼。
張應泉少小離家,雖才回來三個多月,但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很快就不分你我了,二嫂喜好玩鬧,常拿三弟開心。
“哎哎哎!”二嫂從門外跨進門:“三弟呀!剛才在月蘭房裏,都幹什麼啦?咋見到我就收手?”
“沒幹什麼,幫忙來着。”
“吃人豆腐吧?手不老實!”
“不是啦!就扶一把。二嫂,你想得也太多了。”
“趕快說一房媳婦,不然……嘻嘻!”
“不娶媳婦了,一輩子就守着二位嫂子過了。”張應泉在後世網上聊妹本事一般,但用在當下卻是殺手級的水平。
“嘴真甜!聽着舒服。”
二嫂意猶未盡才出門又復返,神神叨叨地說:“你跟月蘭要好,怎麼沒留個種,肚子一直不見動靜呀?”
“……”
“不會是你跟大哥一樣,被高爐烤壞了那個什麼吧?”
“什麼呀?亂說,大嫂會跟你翻臉。”
“不鬧了,跟你說吧!你大哥可能真烤壞了那個什麼。”二嫂眨眨眼,不知怎麼描述“月蘭跟你好,丟個種給她唄,反正親兄弟,求之那個……哈!不會要挑明了后,才幹那個啥吧?多沒勁,你情我原,沒人反對,真的!人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老帶勁了,真的!”
張應泉終於崩潰了,奪門而出,正好大嫂欲跨步進門,差點給撞上。
“你倆說什麼事?這麼熱鬧?”
被嫂子挑逗還真是刺激,一種純樸的感覺,男女間,親情間也可以這樣?心底那個癢啊!
張應泉在院中靜靜地站着,兩個年輕的嫂子在自己的房裏竊竊私語,突然間發出憋不住的“吃吃”笑聲。
但願這種純樸的生活方式,能夠永續下去。
另一個聲音縈繞腦海中:穿清不造反,菊花套電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