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宮掠陰風
第二天一早,天還蒙蒙亮,烏鴉仍在枝頭上鳴着,月亮高懸。
因為今天是大典的開端,大家都是起早貪黑地。
大家都隱隱約約看見一個身形肥碩的人,帶着一把鐵鍬,向著城外的樹林裏甩火腿。
那人無疑是死豬陳瀟,他躡手躡腳地向前蠕動着。
從他的寢宮到城外的樹林多說也只有二十里左右。
可是以他那重量,還沒走完一半就覺得受不了,再加上又是冬天冷得快要了他的老命了。
腿像棒槌一樣,彎都彎不了,拖着老寒腿向前,路上是他的腿在地上摩擦的痕迹。
好不容易到了樹林裏,他停住了,氣喘吁吁的,滿頭大汗。
突然迎面吹來一陣陰風,樹林裏的樹簌簌作響,月光凄慘地照耀着光枝頭。
樹影斑駁,陰風四起,怪瘮人的,但是呢,還是要完成不是?
他聽說連鬼都害怕,難聽的歌聲。
他壯了壯膽,繼續闊步向前邁着,步伐卻越來越快,眼神不停地張望着四周。
但好景不長,他突然心虛了,恢復到了原來的速度。
他覺得必須得唱首歌,給自己壯壯膽才行。
“嘿!把鐵鍬拿,俺們要在有限的時光里,耕着無限的地……”
他邊走邊唱邊不停地回望身後,因為怕突然會出現個喪鬼向自己“微笑”着招手。
他突然間看到一個名叫王蒜皮的墓碑,熟悉而又陌生。
他佇立了一會兒,他連忙沖了過去,將鐵鍬甩在一旁,用袖子擦了擦墓碑面。
他抽泣了幾聲,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強行擠了幾滴“眼淚”,抱住那塊搖搖欲墜的木製的碑。
“蒜皮呀,你咋這麼命苦呢?你不能丟下我雞毛啊!雞毛蒜皮,多好地一個組合啊,咋說沒就沒了呢!”
想當年他自己從鄉下回來時,原來陳雞毛這個敦厚而又樸實的名字他一直被叫了八年,也不覺得奇怪。
後來被宮裏人嫌棄,無可奈何才改了陳瀟這個聽起來就很有文化的名字。
他用袖子隨便擦了擦擠出的眼淚。
道:“蒜皮蒜皮,嗯……今日兄弟我借你白骨一用,改日兄弟我一定原模原樣地給你還回來!”
說完,他躡手躡腳地從地上爬起來,找了一個平坦的地方,便抄起鐵鍬就開始嘿咻嘿咻地干起活來……
直到夕陽初露半邊,他才將搭檔的白骨挖了出來,他從袖子裏掏出一捆麻繩。
極其艱難地彎下腰去將白骨收撿好,捆成一捆,背着搭檔歡歡喜喜地回家了。
他剛回到宮裏,他就邁着急促的步伐躲進了一個小衚衕里去。
見沒人注意就馬不停蹄地趕去那個沒人敢去的側宮。
撥開那些擋路的野草,那些野草不停地掃着他的臉。
他有些煩躁,好不容易才過了野草的關。
他將破舊的門粗暴地一腳踹開,灰塵被風捲起,他被嗆了一口。
但他卻不在意,因為他只想快點完成,趕緊回去,還要參加盛典呢。
他一隻手捂着鼻子,見有個柱子,就將頭顱放置在裏屋的柱子旁,其它的白骨零零星星在地上散開來。
他拍了拍灰塵,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一切就緒,只欠東風。
沈晟坐在寢殿裏的墊子上,也正在醞釀情緒,打算演一場讓都為之震撼的精彩大戲。
他早早地將一切需要的東西準備好了,他也不知道這樣做會改變什麼,也壓根兒沒想會改變什麼。
一個丫鬟邁着輕盈的步子,向他行了禮,說道:“太子,大典快開始了,請去大殿裏。”
他不停地張望外面,像什麼在等什麼。
直到一個胖子出現在沈晟的視野里,他的神情才有些好轉。
那人便是陳瀟,他倆相視一笑,二人便一同向大殿走去。
隨着鼓號角聲響起,冷清的殿裏立刻就熱鬧起來,不過一會兒,殿裏就人頭攢動。
隨着一個女人帶着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進場,原本毫無秩序可言的宮殿,立刻分出一條道來。
那個女人是沈晟的母親袁言,袁言旁邊帶的孩子是沈晟的弟弟。
當然,沈晟的太子登基大典他也是不想來的,被自己母親大人生拉硬拽加講一個時辰的道理才勉強來的。
看他一臉極不情願的表情都可以揣測他心裏是有多麼不爽。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從不把自己真實感受說出來,讓那些真心話爛在肚子裏。
相反自己母親卻笑得很開心,眼都快要眯成一條縫了,滿滿的都是對自己大兒子的驕傲。
身上好像散發著一種慈母的光輝,和來自一國之母的和善,以及對沈晟登基成太子的驕傲。
而沈君含卻巴不得自己的兄長去死,死得越慘越好,死了他不僅不會掉一滴淚還要拍手叫好。
還有兩個時辰大典就開始了,沈君含覺得殿裏又吵又悶,就偷偷自己一人在殿外待着。
有兩個男人來到殿外時,殿裏的人見了,都爭相出來迎接,站在小小角落裏的沈君含就被這樣忽視掉了。
那兩人其中一人還穿着軍甲,自然是剛從前線回來的,另一人看得出精心打扮過了,大家都在向那個穿着軍甲的人說:“永寧將軍,別來無恙啊。”
那個叫永寧將軍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嘴角微微向上。
看像個上去文文弱弱的書生,沒有任何脾氣,似乎很好說話。
但由於軍甲的原因也顯得他威風凜凜,有一種神聖不可犯之感。
但這軍甲在他身上顯得輕盈極了,覺得那就只是一件衣服。
即使是不認識的人看見他都有一種想去結識這個沒任何脾氣的人。
他身邊的另一個臉上也有笑,但卻和永寧將軍譚虛舟形成一種鮮明的對比,他笑的顯得猥瑣。
譚虛舟身邊之人叫鄭凌若,是那個稱為最愛開玩笑的王爺——逢山王。
沈君含在牆角聽到還有人叫譚虛舟永寧王的,他覺得那人一定是來巴結他的,但巴結也要先做好準備啊,連人家名譽都記錯,太不專業了。
沈君含覺得無趣就回了殿裏,人也全都齊了,就只剩陳瀟和沈晟沒來。
譚虛舟和鄭凌若在一群人的簇擁下,也進了殿裏。
他們兩人一同向袁言行禮,譚虛舟就坐在沈君含的旁邊,而鄭凌若坐在比較靠進袁言的旁邊,無疑是說些賀詞。
沈君含看着譚虛舟,皮膚白析,手上也沒有什麼繭和傷,跟本不像個征戰沙場的將軍。
譚虛舟轉過頭來,見沈君含正看着他,他朝沈君含笑了笑,溫柔地說
:“這位想必就是君含殿下了吧?”
沈君含忙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說:“是……是啊。”
譚虛舟稱讚道:“果然是一表人才呀!難怪我家的‘野馬’那麼心心念念您呢!”
沈君含說:“野馬?不是一個畜生嗎。怎會有人之情?”
譚虛舟笑了笑,“非已,此野馬不比我口中的‘野馬’,這野馬呀,是我的一個手下,跑的快武功好,他的名字叫散雨。”
沈君含笑了笑,大典也快開始了,氛圍開始變得凝重起來,聲聲號角震破天際,天陰了下來,風將紅色絲帶吹得獵獵作響,似乎將要發生什麼似的。
側宮的門沒鎖,被這陰風吹開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實在是古怪,片片落葉被風捲起,在空中狂舞,凄異添了幾分。
譚虛舟暗暗地笑道:“好戲快要上演了,拭目以待。”
他望向鄭凌若,鄭凌若仍然厚着臉皮誇着袁言,將袁言逗得樂呵呵的。
沈君含也目無表情地坐着,似乎若有所思,盤算着什麼。
鄭凌若似乎是高興過頭了,酒一杯一杯地下肚,不久臉便紅得煮熟似的,將袁言逗得樂呵呵的。
便倒在一旁,醉生夢死一般,嘴裏碎碎念着:“我……我沒醉,我還能再喝……”
旁邊的一個老吏諷刺道:“逢山王原來酒品不好啊!”
大家都笑了起來,氣氛歡樂和諧,譚虛舟仍然保持着半微笑。
沈君含對鄭凌若翻了翻白眼,以示輕蔑,心中不禁想這麼差酒品還喝,這人也真是奇怪。
此時,離大典開始只差十分鐘左右了,所有人都在等着,交談的交談,喝酒的喝酒,自己干自己的,互不干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