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笑嫣然
獨倚朱閣，數盡窗前雨，絲絲切。紅顏妝寂，問秋心？只看伊人瘦。
百戰黃沙，望斷天涯路，事事休。英雄淚盡，問歸途？只待東風去。
笑嫣然放下書稿輕起身，卻不想手不小心碰倒了榻邊的燭台，泛黃的紙張，清雋的字體瞬間在火中化為灰燼。笑嫣然端起桌上的一杯雨前，倒下，火滅了，桌上只留下濕答答的紙灰和墨綠色的茶葉。
白綾聽到聲響，便很快進了屋，見一桌的狼藉，便明白髮生了什麼，無聲地收拾起來。
戌時中，白綾端來葯，笑嫣然看着眼前的黑湯，微微蹙眉，端過喝下。苦澀的味道從口中一直漫延到喉嚨，然後是脾胃，緊接着連全身都似乎是苦味了。拈起一塊糖糕放進嘴裏，這才好受些。
“小姐，時候不早了，您早些歇息。”
“嗯。”笑嫣然坐在銅鏡前卸下髮飾。
辰時中，笑嫣然才緩緩起身。紅綾見了，趕緊上前伺候。
“小姐，您的身子似乎好多了，劉太醫的葯真管用！昨晚您只咳醒了兩次，所以白綾才早早回去歇息了。”
“這是什麼？”笑嫣然看着梳妝枱上的一個檀木盒子問。
紅綾拍拍腦袋，說道：“哎呀！你瞧我這記性，這是少爺送來的。再過幾日小姐就要行笄禮了，說這是禮物。”
笑嫣然聽完心中欣喜，問道：“哥哥在邊關可好？”
“聽說仗快打完了，最近邊關捷報頻傳，我想少爺很快就會回來的。”
“只怪我是個女兒身，不能向哥哥那樣……”
“小姐是想做巾幗英雄嘍~”紅綾打趣地說道。
“是又怎樣！死丫頭，還不過來伺候！”
“是~”
巳時初。
“小姐，那個王媒婆又來了！這回帶了好多家公子的畫像呢！”紅綾不爽地叫道。
笑嫣然收針，淡淡地回答道：“讓她來便是，爹爹自會打發她的，想賺我們丞相家的禮錢想得美！”
午時中。
用過午膳，紅綾便端來湯藥。喝過葯，覺得人有些睏乏，笑嫣然便躺到榻上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覺得身子有些微涼，便起身想喚紅綾，不料，紅綾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
正要訓她，她便自己說話了。
“小姐！皇…皇上下旨，要納你為妃！”
“你怎知道？聖旨下來了？”
“沒有，但我聽到老爺說的，今天老爺上朝，散朝後被皇上叫了去……”
紅綾看笑嫣然臉色慘白地呆坐着，好似隨時都會消失似得，嚇得她趕緊住嘴。
“呵咳咳……”
“小姐，您別嚇我呀！我這就去叫人！”
沒多久一個年輕俊雅的男子被一群丫鬟簇擁着進了房間。
“劉太醫，小姐怎樣了？”
“劉太醫，一定要醫好小姐呀1”
“劉太醫……”
“各位姑娘，笑小姐現在需要靜養。”
話音剛落，一群人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房裏只剩下劉唯，紅綾和榻上臉色慘白的笑嫣然。
“下官斗膽想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能讓笑小姐情緒波動如此大？”
笑嫣然淡淡地笑道：“劉太醫不也早知道了么？都自稱下官了……”
“下官認為，皇命不可違。更何況，丞相家的勢力如此之大，功高震主，如果不把您送入宮中表明忠心，那過不了多久……”
後面的話他沒再說下去，但笑嫣然也明白。
八月十六，笑嫣然笄禮之日，丞相府中門庭若市，熱鬧非凡，所有人都想與這丞相府攀上點關係，所以送禮的人絡繹不絕。
白綾幫笑嫣然盤着髮髻，紅綾則在一邊指揮丫鬟們挑選入宮要帶去的衣服。
打扮好，笑嫣然在眾人的簇擁下走出房門，雖臉上戴着面紗，但那如出塵仙子般的氣質讓在座的賓朋驚艷吸氣。
“聖旨到——”
眾人紛紛下跪接旨。
“奉天而治，民順而興，皇帝制曰：笑府小女嫣然，容貌絕麗，品德清尚，深得朕心，今封其為妃，賜封號為笑，賜住風清宮。欽此。”
謝過皇恩，傳旨太監讓笑嫣然速速和他回宮。一切早已準備好了，笑嫣然上了馬車，一行人浩浩蕩蕩，揚長而去……
丞相府中賀喜聲不斷，人人都在想這京城笑氏家族上輩子一定修了德，要不然怎麼老子當了丞相官居正一品，兒子年紀輕輕當了副二品大將軍，女兒則進了宮，直接就是妃子…這以後還得多巴結巴結啊……
笑嫣然進了內宮就換乘了步輦。想來，自從七年前那夜離開后就再也沒來過了，但在自己模糊的印像里只有磅礴的大雨和回蕩在皇城中的哀鳴……
“止——”
步輦停下。笑嫣然望了一眼遠處高厚的宮牆，下了步輦，進了風清宮……
和治七年秋。笑府小女嫣然入宮，封號笑妃，賜住風清宮。由笑妃容貌端莊，脾性平和，帝甚為喜愛獨寵多日。同年冬，笑不歸將軍凱旋而歸，帝甚喜，封其為護國大將官居正二品，並准其與笑妃相會。
和治八年春。笑妃孕，帝大喜，封其為貴妃，賜住華清宮。同年夏，笑妃受奸人所害，小產，帝怒，命刑部追兇。
和治八年秋。慧妃進宮，受盡皇寵。同年秋，笑妃因體弱病多，又遇喪子之痛，卧床不起，纏綿病榻。
和治八年冬。雖太醫劉唯醫術高超，但因笑妃病入膏肓，已無葯可醫，於除夕之夜，薨。帝悲，准其葬入皇陵。
又是一年春來時，卻獨缺美人笑相識……
“劉太醫，這是那年元宵節小姐親手做的荷包，小姐在進宮之前囑咐我，如果她去了，就要我把它交給您。”白綾含着淚，哽咽着。
劉唯打開荷包，裏面是一張字條，是元宵節的燈謎：翠竹夭夭，良駒然然。蓋今鑱斧，吾心唯唯。
劉唯看完后，腦子瞬間“嗡”了一下，這…怎麼可能？笑嫣然居然……
念佳人
閨閣佳人去，笑語嫣然，風華絕代。
今獨念佳人，吾心切切，淚眼茫茫。
想當初，傾國傾城，一代容華，傲天成。
至如今，芙蓉鏡前妝何人？
恨深宮，玉階寒透，寂寞靜冷，訴無聲。
念佳人，貴妃塌上絲絹冷。
劉唯停筆放下，起身走出了書房。只留下那首滿是淚痕的悼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