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無名劍客
“易塵,你怎麼逮着誰都叫漂亮姐姐。”
大師兄跟過來嬉皮笑臉的,陌離抬頭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他,目光冷冽卻無半分殺意。葦術一瞬間眸子失了神,只見他喃喃地開口:
“姐姐。”
大師兄和洛歆驚詫地看着他倆,半晌大師兄開口,“看來是我孤陋寡聞了,葦術你什麼時候來的姐姐。”
……
洛歆坐在房檐上,兩條纖細的小腿晃悠着,雙手托腮,用力地嚼着棗糕,一邊做着鬼臉,一邊無語地看着葦術和陌離。
“二師兄,你說葦叔要是沉迷女色怎麼辦呀。”洛歆側臉看着房脊邊半躺着的易塵。易塵佯醉不答,再喝一口白汾酒,只覺口中清香四溢,後頭微辣,甚是過癮。大師兄拆下一壇梨花酒的泥封,把臉湊到壇口聞聞,方才仰頭看到洛歆搖晃的小腿。
“洛洛你放心吧,那個漂亮姐姐是座冰山,葦叔沒機會的。”大師兄用筷子蘸蘸酒,嘗了一下。“喂,一塵,這酒不錯。”
“我知道,酒味醇厚柔和,舌尖微甜,酒香留於唇齒間,久而不散。”易塵站起來,看着熹微的晨光,覺得自己有些醉了。“紅袖織綾誇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還有,她不叫漂亮姐姐,她有名字的。”
“嘖嘖嘖,漂亮姐姐還不是你帶頭叫的。”大師兄喝了一口酒,果然如易塵所講,酒香流連於唇齒間久而不散。洛歆被這兩人氣到鬱悶得又吃了一塊棗糕,繼續托着小臉看天。
大師兄咂咂嘴,準備把易塵叫下來同樂。下一秒,就看見街道上有人抱着一把插着草標旳劍走進酒館。
易塵斜倚在草廬頂上,醉眼迷離地看着那把劍。以紫檀為鞘,看上去華貴無比。他走過去抽出劍,劍光凜然,霎時室內一寒。仔細看時,劍長四尺三寸六分,劍身上的龍紋栩栩如生,似欲飛出。
易塵隨手一記飛檐斬,石桌一角應聲而斷。
“劍不錯,閣下出個價轉讓於我可好?”易塵上前作揖,順帶把劍插回鞘中。
那人拉低了竹片斗笠,隔着稀疏的洞眼,易塵看見了一雙獃滯的死魚眼。只見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站起來便往外走。
“閣下留步!”易塵伸手攔住。
斗笠客頭也不抬,左手鷹抓,右手劍指;飛快地扣住易塵的肩頭,右手正欲戳易塵的檀中穴。易塵一式靈虛步,身形急速後撤,兩個呼吸間便閃到了數丈外。
氣氛瞬時劍拔弩張起來,大師兄自瓦檐上抽出一片瓦捏碎,握在手中蓄勢待發。易塵悶哼一聲,只覺肩頭一麻,看時,已是淤青了一塊。撫一下衣訣,順帶從腰后拔出一柄短劍。洛歆自瓦檐跳下,不知所措地看着兩人。
“你們這是怎麼了,喝酒惹上的?”洛歆說著話手已經握在了劍柄上,無聲無息拔出半截暗紅的劍身。
易塵和輒箸並不說話,面前的劍客戾氣很重,看來是個慣走江湖的人。店主拿着一塊臟到不知原色的抹布,一遍又一遍地抹着油亮的桌子,從他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彷彿這不是他的店一樣。
竹笠客向前一步,伸手一解身上披着的斗篷,抽出了那把紫鞘龍紋劍,側身握劍,劍尖直指易塵,微微發顫。此時易塵才發覺他身後還背着好幾把劍,每一把都是不可多見的利器,令人暗暗稱奇。
大師兄忙裏偷閑地說:“易塵,你看這人,劍都握不穩了,哈哈哈哈,還沒開打就準備笑死我嗎?”說話間手中一把瓦礫疾射出去,角度刁鑽惡毒,枚枚專打重要穴位,力道卻不是很重。竹笠客如閃電般地出劍,只一劍,便擊碎了所有的瓦礫,在空中爆開幾團粉塵。
“不錯。”竹笠客開口了,不知喜怒。易塵聽來聲音渾厚,語速雖快卻氣息穩定,應是個內家高手。易塵額頭沁出細細密密的冷汗,手指翻抹間短劍劃出一道劍弧,散出無形的冷意。
竹笠客疾走幾步,足尖一蹬人已在半空中,一式順斬照着易塵就準備當顱而下。易塵左手自袖間抖出篆字鐵葉摺扇迎上,右手的短劍順勢往上一提;竟是招兩敗俱傷的打法,竹笠客不敢猶豫,一腳揣在摺扇上,就往後一躍。
輒箸袖間摸出幾簪尺把長腥紅的銅簽,身形一轉,反手擲出。竹笠客在空中身中數支銅簽,當下支不住身體,單膝跪地往後退了幾丈,手中長劍在地上劃出深深的劍痕。
一陣大風穿堂而過,葦術隨風而入,“不要傷人,一塵子,輒箸,若他人不願便罷了,勿奪人所愛。”
易塵腹誹:都打完了才來充好人,打架的時候你在哪兒看戲。轉頭和大師兄對個眼神,發現大師兄也是如許表情。
“適才多有得罪,閣下莫要放在心上。”葦術上前拍拍竹笠客的肩膀,幾支腥紅的簽子攜着着污血飛射而出,瞬時血止傷愈。“若不介意,我請閣下小酌一杯可好。”
竹笠客站起身來,折身往外便走。
輒箸急了,“你站住!”易塵拽住大師兄,“讓他走吧。”
竹笠客在門口停下,把劍收回鞘中,往後一扔,頭也不回地擠進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陌離不知何時走到店裏,撿起劍仔細端詳一番。“嘖嘖嘖,我沒記錯的話,這人應該是鬼劍,三百年前的人。”
“按你的意思,那我們是到了三百年前的齊國?”葦術跟上去一齊看劍,大師兄滿地撿他的暗器。
“沒錯,就是這樣;小孩,接劍。”說著把劍扔給了易塵。易塵接過劍,抽出來稍比劃了兩下,向陌離投去感激的眼神。
“喂喂喂,我也參與了好吧。”大師兄不爽了,為什麼有易塵的,沒有他的份。易塵懶得理他,逕自走進中院練劍。
“我看他順眼。”陌離從斗笠下用一個冰冷的眼神打消了大師兄所有的念頭,低頭開始乖巧地點數自己的銅簽。
洛歆蹦蹦跳跳地跑到房檐上繼續吃棗糕,易塵一邊舞劍一邊對大師兄說:“師兄啊,其實在浮遊峰的時候,我早就知道洛歆會比你幸福。”
輒箸在水盆里清洗銅簽,悶悶不樂的模樣。“為什麼呀。”易塵停了下來,故意大聲說:“你看那個吃貨沒有二貨幸福?”話音未落,半塊棗糕砸到了易塵臉上。
“一塵,你去死!”洛歆站在房檐上大叫。
“洛洛你可少吃點吧,以後估計得嫁不出去了。”輒箸擠眉弄眼地說。在懟師妹這件事上,易塵和大師兄永遠都在同一戰線上。
易塵詭笑着和輒箸交換了一下眼神,輒箸微微一笑,袖袍一下子抽到他臉上,“沒大沒小的,說誰二貨!”
又一塊棗糕砸到輒箸頭上,“你也去死!”
陌離和葦術坐在桌邊對飲,看着三個缺貨在中院胡鬧。
“你帶的這群小孩真吵啊。”陌離開口調侃一句。
“也許他們很鬧,但確實是我見過最純澈的修道者。”葦術夾了一片醉藕放進嘴裏。
“小術,這麼久沒見你確實精進了許多。”
“都是姐姐教導有方。”
“嗤嗤,也變得更油嘴滑舌了,是不是皮又癢了?”陌離不易察覺地淺笑一下,曇花一現一般,如和風一般拂過,稍縱即逝。
“不過你沒有想到出去的辦法么,小術?”
“作為白帝的弟子,姐姐你也該知道,除了化凡,沒有別的辦法了。”葦術埋頭啜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