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萬勝
“保護將軍!”
大喝聲中,周圍霎時有些慌亂,一小群帶甲持盾的兵士衝上車駕,將石亨和石彪二人團團圍住。
“彪兒,你沒事吧?”石亨着急忙慌地大聲問道。
“噝……我沒事,叔父,你是一軍之主,千萬不能有事。”石彪抽着冷氣,強忍劇痛回答。
透過人群縫隙,看着尚在遠處的敵軍,石彪心下駭然,這般距離,需得強力步弓才能射到,究竟是誰,能有這般臂力。
在高速奔騰的馬背上,不可能拉得開強弩,石彪根本沒有朝這上面想。
念頭還未轉完,又是一身輕響傳入耳中。
糟糕!
石氏叔侄俱覺不妙,一抬頭,車駕旁的‘帥’字大旗緩緩飄落。
……
周秦川有些遺憾地放下手中的摺疊弓,車駕上那兩人,當是叛軍首腦無疑,就不知是不是石氏叔侄。
剛才這兩箭,用的可都是跟隨他一起穿越而來的後世箭支,飛行間無聲無息,也不知傷到這二人沒有。
好在今日手風順,把叛軍的帥旗射斷了,如此也能狠狠打擊一番敵軍士氣。
剛剛被他放下的摺疊弓復又高高舉起,周秦川在馬鐙上長身而立,大聲吶喊道:
“敵酋已死!武威!萬勝!”
“敵酋已死!”
“武威!”
“萬勝!”
周圍士卒聽了,一聲接一聲地傳遞開去,應和的人越來越多,聲勢越來越大,士氣瞬間攀到了頂峰。
......
“好!”
京師的城頭之上,群臣轟然為這兩箭叫好,剛剛還有些頹喪的氣氛一掃而空。
就連于謙也興奮地從擔架上爬起來,“若能射殺叛軍頭目,或許真有勝機。”
“好臂力,好箭法,我不及也。”范廣卻是搖着頭,自嘆不如。
小濟興奮地叫嚷道,“定是我兄……定是周卿的傑作,爾等睜大眼睛,看武威軍待會兒怎麼大破叛軍。”
彷彿是為了應和這位太子殿下的話,剛才還只是緩步小跑的武威軍,先是前軍一分為二,緊接着中軍驟然加速,到了突前位置,雷鳴一般的馬蹄聲驟然而起,從城下轟傳上來。
......
“常年打雁,今日卻被雁啄了眼,沒想到啊,這隻雜兵居然想扮豬吃虎,也不知領兵者是何人。”
已然站起來的石亨,看着氣勢洶洶而來的對頭,聽着對方山呼海嘯一般的“萬勝”喊聲,心中不由得有些佩服。
“彪兒,你安心養傷,這一戰我親自上陣,去會一會這個領軍之人,來人,把少將軍扶下去。”
石亨側身安撫石彪,又大聲吩咐其他士卒。
“叔父,先機已失,咱們還是緊守營盤為上。”
石彪剛建言完,看着陣前的雙眼忽的圓睜,顯然十分驚異。
有些疑惑的石亨扭轉身子,將目光重新投到陣前。
但見對方前軍忽的裂開,向兩旁散去,露出了與叫花子甲衣截然不同的中軍。
中軍領頭的人馬,渾身上下,甚至連戰馬都包裹在鐵甲之中,簇擁在旁邊的軍馬雖然沒有這麼誇張,但也是山文甲、鎖子甲在身,全然不同於套着各色棉甲紙甲的前軍。
這隻中軍驟然加速,短短几步路,就越過兩旁的前軍,成了領頭的兵馬,沉悶壓抑的殺氣直逼過來,配着悶雷般的蹄聲,和顫動不已的地面,讓人禁不住有氣悶心慌,想要掉頭就跑的感觸。
叔侄倆交換了個眼色,心中都升起了一絲不妙的感覺。
“武威!”
“萬勝!”
周秦川與鎖南奔手起刀落,將攔在面前的兩騎叛軍士卒連人帶馬劈開,隨後匹馬當先,一左一右帶着三百沙洲重騎撞進了叛軍的大陣之中。
緊跟在他們身後的,是近萬名身着各式山文甲、鎖子甲,馬披毯子蓑衣,在他人眼裏不倫不類的新募重騎。
在想方設法武裝武威軍的同時,周秦川令潑六率軍出動,清剿叛軍哨探,凡是跑到通州一帶的,一個都不許放過,以免走漏武威軍的消息。
而在京城其他方向,則適當放叛軍夜不收一馬,給石亨一個前哨戰雙方勝負參半的印象,以免他起疑。
在探明叛軍主力抵達京城之後,周秦川當即率領武威軍全軍騎兵拔營迎戰。
剩下的數千步軍對此戰作用不大,只能跟在馬軍後面,等待他們的,要麼是己方獲勝后打掃戰場,要麼是戰敗後面臨叛軍的屠刀。
為了讓敵方大意輕敵,周秦川一開始特意將五花八門的各式輕騎放在前軍和外圍,以擋住重騎。
同時輕步緩行,蓄養馬力,直到他出手,將叛軍帥旗射落之後,輕騎再撤往兩翼。
中軍重騎加速衝擊叛軍主陣,輕騎則在潑六和門達的率領下,以弓箭和馬刀騷擾牽制叛軍兩翼。
周秦川的這個戰術還算得當,前期果然讓石亨起了輕視之心,其後連發兩箭,傷人落旗,使得叛軍士氣大降。
隨後突然加速,在叛軍面前露出真容的中軍重騎不但打了敵方一個措手不及,更將聲勢造到極致,讓對方心神都為之而奪,在他們殺入叛軍主陣的時候,對方甚至還不及反應。
“走!彪兒。”
眼見對手那不見人臉,有點鬼氣森森的鐵甲重騎突然加速殺入陣地,石亨也不廢話,當即把受了箭傷的石彪扶上馬,自己也翻身上了坐騎,就要縱馬離開。
作為宿將,石亨也算見多識廣,知道這種帶着面甲的重騎中原雖然沒有,但卻盛行於極西之地,一旦排成陣勢,發起衝擊,那真是當者披靡,縱橫無敵。
唯一的對策,就是蒙人的放風箏戰術,可惜他們此刻全軍排得如此緊密,又是以靜制動,根本沒有對抗的機會和資格。
要想活命,還是早些逃跑得好。
“慢着,石將軍,你們這是要作甚?”不明所以的朱仕壥趕忙開口問道,“對方雖然來勢洶洶,但咱們兵多將廣,哪怕一開始受些損失,最後也定能獲勝,你二位不去指揮迎戰,卻是何道理?”
旁邊的首席謀士仝寅也一臉懵懂地看着這叔侄倆。
“嘿嘿,鐵甲重騎,勢不可擋,別看真正的甲士不多,但有他們帶頭,那些跟在後面穿着山文甲鎖子甲的騎兵也不會差到哪裏去,二位,此戰必敗,莫怪我言之不預也,還是趕緊想想該怎麼逃命罷。”
說罷一揮馬鞭,竟然就這麼帶着石彪走了。
朱仕壥和仝寅發了一會兒呆,隨即像被蠍子蟄了一般,瘋也似的跳上各自座駕,馬鞭揮得像風一樣亂轉,也跟着石氏叔侄去了。
之前帥旗被射落,叛軍士氣就大受打擊,此時幾個領頭的人一跑,周圍兵馬當即轟然而散,隨後叛軍陣勢如同見了陽光的積雪一般,迅速消融、崩塌。
周秦川和鎖南奔率領的重騎,好比熱刀切牛油一般,狂飆突進,踏着重重鮮血,一直殺到叛軍中軍旗下。
在將十二面龍旗一一砍倒之後,全軍上下轟然叫好,已經有些乏力的騎軍彷彿被打了雞血一般,復又充滿了活力,揮着馬刀,繼續追擊叛軍去了。
兩翼的輕騎在潑六和門達的率領之下,如同蒙人放羊趕馬那樣,追趕着潰敗的叛軍。
城頭上,小濟又跳又叫,自豪無比,坐在轎中的杭允賢連連點頭,眼光之中全是滿意得不得了的神色。
于謙已經從擔架上站了起來,一手扶着女牆向外探頭,一手輕拈鬍鬚,微笑不語。
范廣則搖着頭,連呼佩服。
城頭上的其餘百官,個個喜笑顏開,再不復大戰前的沉重,似乎也忘了他們剛才是如何指責周秦川的。
一派喜慶的氣氛中,小九悄然來到小濟和杭皇后的轎前,‘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帶着哭腔說道:
“啟稟娘娘、殿下,陛下……陛下歸天了!”
......
大明景泰七年十月初九,武威軍於京師西麓大破叛軍,偽帝朱仕壥和叛軍頭目石亨、石彪僅以身免。
同日傍晚,景泰帝因病大行。
十月十四,皇太子朱見濟繼位,尊其生母杭氏為皇太后,尊吳氏為太皇太后。
同時宣佈,改次年年號為泰始,其間寓意,不言自明,同時大赦天下。
當然,謀逆的朱仕壥和石氏叔侄不在此例,他們將面臨正在平叛的武威軍的追擊,和廠衛人馬的緝捕。
同年十二月二十八,葬景泰帝於裕陵,尊廟號為代宗。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