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關注焦點

上官昉找出兩把半舊的油紙傘便出了門。一道道細密的雨絲從烏漆漆的天空中斜斜落下，彷彿一副巨大的接天珠簾，給巷子兩旁的房屋院落及石子小路增添了一種朦朧的美感。地上鋪就着石子路的巷子乾淨又整潔，可惜的是這條如此潔凈的小巷也只是零星地住了兩三戶人家。

上官一家是此地常住戶，在此已居住了十幾個年頭，剩下的兩戶院落則是大戶人家的莊子，只偶爾會有人過來小住一陣子。除此外，巷子中還有幾處無主的宅子，常年閑置乏人問津。

出現這種情況原因無他，只因此巷位置太過偏遠。這條巷子位於雲城東南邊境，又過於接近遠憂堂的所屬範圍，所以十里之內既沒有集市又沒有商鋪，加上遠憂堂頒佈的諸多限制條例，日常生活極度不便。

上官家居於此處也是沒有辦法，上官昉四歲便入遠憂堂修習，從此日日早出晚歸。她們一家的收入皆來自於醫館，雖足夠日常花銷，卻不夠置辦馬車豢養奴僕之用。所以自然不能像其他富戶子弟那樣，早晚都能有馬車接送。上官夫人只好託人尋了這處宅子，雖日常多有不便，但勝在所處位置異常接近遠憂堂，只要上官昉出了西端森林便能看到這條巷子。

上官昉舉着傘，心內感嘆修仙不易，不止自己，便是家人這些年也着實是付出很多。想到這裏她心內便升起愧疚之意，娘和小卜為自己付出如此之多，可自己卻至今一無所成，不但沒有為她們掙來榮光反而讓她們跟着背負罵名，真是太對不起她們了。

好長一段路程，前方已漸漸熱鬧起來，雨也停了，洗過的天空碧藍碧藍的。憑她修仙者的強健體魄都略感疲憊，想想真是難為娘和小卜了。也唯有努力修鍊，爭取兩年後順利入得山海界，才能算是報答她們一二吧。

上官夫人在雲城最繁華的官街開了家醫館，醫館名字是‘風華醫館’，這名字寓意兩個女兒年少青春，風華正茂。她常說常說大隱隱於市，熱熱鬧鬧的地方總是讓人特別安心。

上官昉一進官街，眼前便展現出一派繁榮熱鬧的景象，這與她家那條安靜無人煙的小巷簡直是雲泥之別。寬闊的街上有人流如織，有店鋪林立，有流動貨郎的高聲吆喝，街心主位更是有着威嚴的官府衙門。川流不息的車馬踢踏聲和絡繹不絕的鼎沸人聲，多種聲音合在一處，就像一曲華麗的交響樂，繁勝而又祥和。

街邊的各色小吃令上官昉垂涎不已，走了這麼一大段路程，只草草吃了點東西的肚子早就空了。前方那個小攤上的小吃香氣襲人、品類繁多，只是攤子前等待的人過於多，逼得她只好舉着油紙傘做開路先鋒，然後頂着一堆白眼，擠進了攤子前面。

等她再次從人堆里擠出來時，手上提着糖葫蘆、糯絲卷、杏仁豆腐、小糖人並幾包驢打滾，腋下還夾着油紙傘，看起來就像個貪嘴的孩子。也幸虧自己長得纖細又面嫩，否則這麼大年紀的人還如此嘴饞定是要招人笑話的。

正是每日裏醫館人最多的時候，小卜和一個面生的夥計正在櫃枱前忙着抓藥。人還真多，抬腳邁過門檻的上官昉險些沒有地方落腳。“小昉你這是要開個雜食小鋪嗎，傻站着幹嘛，還不快過來幫忙。”

此言一出，一屋子人竟齊刷刷地回頭望來，一時間打量的目光和好奇的低語全落在了上官昉身上。成為焦點的上官昉硬着頭皮穿過人群走進店裏，她面色通紅手足無措，放下油紙傘和吃食，卻不知要如何幫忙。

上官卜相當後悔，自己這會兒忙得天昏地暗，一時竟忘了這一茬。平日裏便是小昉不在，她和娘還要時常被揪着問她的近況。看看大媽們閃着光的眼神，這下可不好收場了。“娘在裏間為人診脈呢，你進去看看有什麼可幫忙的地方。”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上官卜想到。

一個梳着盤髻的白白胖胖的老婦人急忙搖了搖手，緊盯着上官昉對上官卜急切地嚷道：“上官二姑娘你這就不對了，我都等了這好半天，大姑娘好不容易來一趟，就讓她先幫我抓藥吧。”之前還見她和旁邊的大嬸們樂着聊天呢，還說不打緊不着急，反正她回去也無事。怎地現在就急起來了，一看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上官卜無奈。要不是原先的夥計辭工回鄉了，新來的夥計又笨手笨腳的，怎會被她輕易抓到空子。

於是上官卜冷着臉吩咐道：“也好，你秤五錢杜仲三錢艾葉並一兩林胡給王嬸子，葯櫃的抽屜上都寫着藥名，你仔細分辨一下，容易得很。”上官昉卻頗為不自然：“雨天診病的人也如此多嗎？”“你這話真怪，診病難道還要分晴天雨天。”“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在。”

“哎呀！是五錢杜仲三錢艾葉，全弄反了，你還是進裏間吧，凈添亂，王嬸子李嬸子她們都等好久了。”“重新秤不就好了，我來的次數少難免一時手有點生。”“是是是，你說的都對，讓一讓，你擋住放當歸的抽屜了，快去裏間。”

底下的王大嬸趕緊攔住，這二姑娘也太鬼靈精怪了些，搶着說道：“不打緊不打緊，慢慢來，也不是那麼急。”“大姑娘你近幾年很少露面啊，大家都很惦記你的。”“王嬸子我日日在遠憂堂修鍊，平時沒有時間，近日白長老回了山海界，我才有了些空閑。”“哎呀，白長老怎麼回山海界了，是要換教習長老了嗎？”“不是，白長老只是回去辦點事情，過一陣子就回來了。”“哦哦，原來如此。大姑娘你這些年過得如何，大家都不放心啊，可是又打聽不到你的消息，每日睡覺都睡不安穩啊。”“王嬸子我挺好的，在遠憂堂有白長老照顧我，別擔心。”

上官卜在一旁聽不下去了，如此聊法還不聊到地老天荒，搶着說道：“王嬸子是問你修鍊進展如何，修為何時達到練氣後期，能不能通過最後一次測試，你能不能抓住重點，這樣下去豈不是要急死嬸子們？”王嬸子老臉一紅，尷尬地咳嗽了幾聲。旁邊圍觀的人們其實早就想問，此時見終於問出來，便都神色緊張地看了過來。

“小昉早就進了練氣中期，她這些年基本功紮實，突破練氣後期是早晚的事，只要進入練氣後期，一定能順利通過測試的。多謝嬸子們的關心，這是王嬸子你的葯，拿好了，記得按時服用，下一個。”上官卜三下五除二地打發了王嬸子，並使了個眼色，讓傻站在一邊的上官昉進裏間去，畢竟那是診室，沒有娘的許可沒人敢隨便進去。

“大姑娘終於要到練氣後期了啊，這真是天大的喜訊。不瞞你們說，我這大半年睜開眼就惦記着這事，覺都沒睡好一個。”王嬸子拿了葯也不離開，而是繼續和旁邊的人聊着天。“是啊是啊，也不通知一聲，我得趕緊回去說一聲，省的我家老頭子擔心得吃不香睡不好的。”“哎哎不對啊，是準備突破而不是已突破，二姑娘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眾人議論着，醫館內嘈雜聲起。

……兩姐妹對視扶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