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鳳皇受刑,暴君廢后(上)
慕容棠一直住在傅文玉的寢殿之中,天子居室,皇后即便再有倚仗也不敢來此放肆。可是皇后雖然沒有來找自己的麻煩,但未必不會遷怒皇姐,於是第二日,慕容棠起床后便直奔熙和宮而去。
慕容清正在用早膳,見慕容棠衝進來,激動的熱淚盈眶,端在手中的瓷碗登時摔在了地上。
慕容棠見慕容清臉上依稀有幾道紅印子,心知定是皇後來過了。
慕容清當即清退了一眾伺候的人,摟着慕容棠,一面流淚一面欣喜道:“棠兒怎麼過來了?可是得了皇上的旨意?”
慕容棠哭道:“他不知道。我擔心皇姐,便自己跑來了。我打了皇后的弟弟,是我連累了皇姐受罰。”
慕容清擦擦臉上的淚痕,忽然說道:“棠兒是男子,不得隨意出入後宮女眷之地。被皇後知道了,不知又會如何。”慕容清蹲下身,為慕容棠擦了擦眼淚,目光忽而堅定冷靜下來,說道:“棠兒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找機會離開這裏。”
慕容棠道:“皇姐與我一起走。”
慕容清道:“我是北秦的妃嬪,此生都不會再有機會離開。但棠兒不一樣。我一定會找機會向皇上求情,讓他放了你。”
慕容棠不解道:“皇姐為何如此說?他待我很好,一直照顧我。”
慕容清道:“棠兒不要被他矇騙了,西燕滅國,晉國是禍首,他便是幫凶。”
慕容棠道:“不是他打退了晉軍才救下了我嗎?”
慕容清提及此事便痛恨道:“晉國出兵西燕,他一早就得了消息,他若是真心相救,就不會時隔三月才出兵。且一路上百般拖延行軍路程,從北秦到西燕,何至於要走兩個月?棠兒一定要記住皇姐的話,此人不可信。”
慕容棠點點頭,答應道:“是,皇姐,我記住了。”
慕容清道:“棠兒快走吧,被人看到了就麻煩了。”
慕容棠又哭道:“我走了,皇姐保重。”
慕容清站起身,拉着慕容棠送他離去,誰知剛踏出房門就迎面撞上了皇后。
慕容清的心裏咯噔一下猛的一顫,當即將慕容棠護在身後,跪禮道:“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
皇后掃了一眼慕容棠,神色淡然卻語氣陰冷道:“榮貴妃,你好大的膽子。看來是昨日的教訓還不夠。”說完,對身邊人吩咐道:“來人,繼續打。”
一個宮女聞聲走向慕容清,擼起袖子向著慕容清的臉上就是啪的一巴掌。
慕容棠氣憤,上前將那宮女推開,問道:“為何打我皇姐?”
慕容清一把抱住慕容棠制止道:“棠兒!”
皇后不怒,反倒是一臉的饒有興緻,說道:“榮貴妃,魅惑聖上,唆使皇上援兵西燕,插手國事,這是第一。身為妃嬪,眼見景妃行不良之舉損害龍體,卻不制止,這是第二。教弟無方,縱容你毆打當朝國舅爺,私闖後宮,這是第三。難道不該打嗎?”
慕容棠道:“人是我打的,你罰我好了,放了我皇姐。”
皇后厭惡道:“本宮如何做事還輪不到你來教!別以為有皇上撐腰,本宮便不敢動你。身為男子,卻夜夜纏綿天子龍榻,你該當何罪!”
皇后對這姐弟二人已是積怨極深。慕容清入宮以後深受寵愛,皇后對她早有不滿。原本以為傅文玉只是貪圖一時新鮮,過些時日也便好了。不曾想,過了些時日又來了一個慕容棠。
傅文玉倒是將慕容清忘了,不止將慕容清忘了,卻是連着將整個後宮都忘了。
其他妃嬪伺候傅文玉的時日尚短,不了解傅文玉。皇后與他可是年少夫妻,相伴十餘載,只看一眼傅文玉望着慕容棠的眼神,便知他存的是什麼心思。
慕容棠少不更事,不懂皇后話里的意思,慕容清可是聽的明明白白,羞憤道:“皇后不要血口噴人。冤枉了棠兒事小,毀謗聖譽之罪,即便您是皇后也擔當不起。”
皇后一臉的義正詞嚴道:“你無需狡辯,難道還要本宮將他脫衣驗身證明給你看嗎?本宮今日便要正一正這宮中的污穢之氣。”
這話明顯是針對慕容棠而來的,慕容清聞言慌道:“皇后要幹什麼?”
皇后對身邊人說道:“慕容棠,毆打國舅,以下犯上,本宮就罰你二十大板,以施懲戒。”
話音剛落,就見兩個太監朝着慕容棠走過去。慕容清阻攔不住,便眼睜睜的看着慕容棠被按在凳子上毒打。
慕容棠沒有哭天喊地,那樣的舉止有失太子的莊重,但也是痛的悶哼不止,眉頭緊鎖,額上冷汗直流。
慕容清聽着那板子一聲一聲狠力的拍打,心疼不已,跪着爬到皇後身前,哭求道:“皇後娘娘饒命啊。棠兒還小,受不得二十板子,娘娘饒命啊。”
皇后挑眼‘哦’了一聲,反問道:“榮貴妃言下之意,他年幼受不得,但你卻是受得的?”
慕容清此刻已顧不得自己怎樣,看着慕容棠慘白的臉色,只想皇后快一點停了慕容棠的責罰,聞言連忙道:“是臣妾教導無妨,皇后要罰便罰臣妾吧。臣妾甘願領罰。”
皇后聞言,輕笑一聲,而後向著宮中眾人高聲道:“你們可都聽到了,今日是榮貴妃自己請罰的。”而後擺了一擺手,命那兩個太監停了慕容棠的板子。
慕容棠早已暈了過去。
慕容清還來不及去看慕容棠傷得如何,便被人按在了長凳上。
那板子一下一下的打在自己身上,慕容清卻全然感覺不到痛苦,滿腔怒火一臉淚痕心中只有恨,這樣的日子不知何時才是個頭?
當板子停下的時候,慕容清的下半身全然失去了知覺,不比慕容棠好到哪裏去,只是擔心慕容棠才強忍着沒有昏厥過去。
慕容清腿腳動彈不得,便整個人滾落在地。一眾宮女無人敢上前攙扶。
慕容清爬到慕容棠身側,不忍去看他身上的一身血肉模糊,眼淚簌簌而下,摸着他毫無血色的小臉,哭喚道:“棠兒,棠兒。”
本以為自己受了板子,此事便算是結束了。慕容清真是太天真了。
皇后見她如此,突然溫和道:“你二人當真是姐弟情深。也難怪,西燕滅亡,就只剩下你姐弟二人,自當相依為命。本宮便成全你們,讓慕容棠永遠留在你身邊。”
別說是妃嬪的弟弟,即便是皇上的弟弟,也不可能永遠留在宮中,永遠留在宮裏的男人除了皇上,便只有太監。慕容清驚恐道:“你說什麼?”
皇后卻沒有回答慕容清,轉眼對身後的太監說道:“帶去凈身,告訴掌刀的公公,本宮要他活着回來。”
福氣也好、屈辱也好,都是活着的人才能受到的。人死了,便什麼都沒有了,失了福氣但也得了解脫。
皇后自己的痛苦都還沒有得到解脫,又豈會讓他人解脫!
那兩個太監得令,當即抬走了昏厥的慕容棠。
慕容清扯着兩個太監的褲腿哭喊道:“不要!不要!”可恨自己此時身子虛弱至極,無力阻止。可即便自己不虛弱,便能阻止皇后的命令了嗎?
慕容清瞪着皇后,水盈盈的眸子裏透着深不見底的絕望與陰狠,纖纖十指死死扣着泥石地面,指甲斷裂留下道道血痕。慕容清拼盡了全身殘餘的力氣咆哮道:“毒婦!你不得好死!我即便是死了化成厲鬼也絕不會放過你!”
皇后笑道:“本宮等着你。”說完,向滿院子的宮女太監警告道:“嫌命長的,便儘管去向皇上告發本宮。”而後,帶着一行人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