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沐塵
三十年前，西亞斯大陸上爆發了一場空前大戰，史稱“鏡林之戰”。
戰爭的最後，民風悍勇依靠修靈稱霸大陸的大延帝國，敗給了憑魔法新崛起的亞蘭帝國。
林安郡。
原本屬於大延帝國的邊疆郡城，歷經“鏡林之戰”十幾年摧殘之後，又被作為戰爭賠償，割地給了亞蘭帝國。
沐塵。
這個在林安郡一出生就被冠以“敗將之後”的少年，關於父母的所有故事都是道聽途說。
將沐塵撫養長大的是老趙頭。
老趙頭又呆又聾，少言寡語，說過最多的話，是他喃喃自語的那句：“大延的氣數要盡了。”
傍晚。
林安街上人跡漸稀。
此刻。
身着燕尾服，修習魔法的亞蘭人正在街邊酒館談笑碰杯，驅趕一天的疲勞。
而穿袍披褂，腳蹬麻褲的延國百姓，除了覺醒靈脈的極少數人才被鼓勵修鍊之外，多數還在蘭盛魔器廠上夜班。
直到臨近入更，一個個疲憊無力的身軀才從蘭盛魔器廠徐徐走出。
在這些寫滿麻木獃滯的臉龐中，有一個面色堅毅，目光篤定的少年。出門后，看四下無人注意，一轉身朝着人群相反方向走去，很快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這少年正是沐塵。
他要去的地方是昔日林安郡的練體場。
嗖！
伴隨着破風之聲。
突然一把冰刀疾射而來，插在距離沐塵迎面三尺遠的地面上，瞬即溶化。
初級冰系魔法“冰刃”！
“再向前一步，下一把冰刀就會插在你的腦門！”
一聲冰冷的話語傳來，摻雜着彆扭的亞蘭帝國口音。
沐塵這才發現練體場門口聚集了若干少年。
開口說話的是一名大約十七歲左右，碧眼藍發的亞蘭人，雪白的面龐上霜氣瀰漫。
少年名叫亨利。是亞蘭帝國指派給林安郡守黃昆的保鏢，也可以說是安插在黃昆身邊的耳目。
這時另一名體型略胖的延國少年，身穿綿綢褂子，面露輕蔑之色，語氣帶着嘲弄開口說道：“敗將之子大晚上到此，是聽到了什麼風聲？不過還是勸你忍氣吞聲，免得自討苦吃！”
說罷，眾少年一齊大笑，笑聲難聽之極。
沐塵認得開口說話的少年叫黃哲，是林安郡守黃昆之子。
黃哲雖未覺醒靈脈，但憑藉豐富的修鍊資源，已到達練肌境五階。
沐塵不願與他多費口舌，淡淡回了句：“我來此地是為了練體，對你們所謀之事，不感興趣，請讓開！”
“練體？哈哈哈！”
黃哲一聲怪笑，彷彿聽到了西亞斯大陸上最可笑的一句話。
笑罷，黃哲突然臉色一變，說道：“無靈脈不修靈，可沒資源也難練體！小爺今天心情不錯，就來助你淬鍊肌體吧！”
話音剛落。
黃哲右掌已經朝沐塵胸口拍去。
沐塵早有防備，知道自己練肌境三階不能硬接這一掌。
身子一側。
黃哲拍了空，他這一掌，用盡了全身力氣，收勢不住，整個人站立不穩，失控的身體直接飛了出去。
而身子飛出的方向，恰好對着亨利。
黃哲心道不妙！摔倒事小，這要是撞上亨利，老爹也保不住我！
正不知所措間。
一隻手，輕輕托起了黃哲的身子。
黃哲臉色鐵青，驚魂未定，看到出手之人，連忙道：“哥，沐塵這小子在這搞事。”
沐塵扭頭看去，只見一男一女站在自己身後。
少年一身火紅罩袍，嘴角輕揚，通關鼻樑，劍眉入鬢，星目似火，五官輪廓在月光的勾勒下，更顯得豪氣逼人。
身邊少女滿身素白，透過月光，依稀可見寬鬆衣裙下那修長結實的雙腿，身披大氅，掩不住胸前飽滿，一片薄唇，目中含媚，膚白勝雪，長發披肩，給人一種冰冷之感。
那紅衣少年正是黃哲的哥哥，林安郡守黃昆長子黃天一。
黃天一是本地的天之驕子，覺醒了天地玄黃中最優的天品靈脈，又在短短五年裏，修為達到見靈境十階，直衝養靈境，所到之處無不成為眾目焦點。
旁邊白衣少女名叫李雪雅，原本被父親李宏許配給了沐塵。
只因最初整個林安郡都相信沐塵會和他父親沐鳳一樣覺醒靈脈。但十歲驗體，沐塵竟然白身一個，相反李雪雅卻是玄品靈脈在體。
如此以來，李宏嘴上不說，心中已經有了退婚之意。
沐塵雖也知道婚約一事，但他心中所想，口中所念，全是好男兒當自強不息，豈能苟且偷生的壯志，從未把婚約放在心上。
黃天一止住了黃哲的話，只是淡淡一笑，在他眼裏，沐塵這種人根本不配成為他的敵人。
但是弟弟一掌擊空，更是險些傷了亨利。
這個面子是要挽回的。
“幫人淬鍊肌體，用靈脈效果更佳。”
黃天一語氣溫和，說話時，面朝著黃哲，似是教育弟弟，但右手卻輕輕落在沐塵胸口。
沐塵胸前頓時升起一絲紅霧。
天品靈脈獨有的見靈境十階技能赤巒墜！
這一掌看似柔和，沐塵卻覺胸口沉悶，心臟彷彿被人抓住般，難以呼吸。雙腿顫抖，幾欲跪倒在地。
下跪？絕不可能！
沐塵強咬牙關，努力綳起渾身肌肉，拚死抵抗這山嶽般的壓力，腳面已經陷入地面半寸有餘，雙腿骨骼咯咯作響，依然是昂首而立。
黃天一閉目微笑，神情仍是瀟洒自如。
但掌上紅霧卻突然濃烈起來。
沐塵只覺得幾欲昏厥，耳鳴不止，雙眼朦朧，意識開始模糊。
難道今日，我沐塵要命喪此地？
那又如何？大丈夫寧願站着死，也絕不跪着活！
突然，沐塵感知到靈海內升起一絲藍氣，彌散在周身，融入骨骼，滲進肌膚，只片刻功夫，原本恍惚的意識開始清醒，身體的壓迫疼痛也減輕許多。
這是什麼情況？
難道我覺醒靈脈了？
沐塵心中泛起一絲好奇和興奮之色，但當他再次去感知靈海時，和往常一樣空空如也，哪裏有什麼藍氣？
估計是錯覺吧！
可總算天不絕我！
頓時一個更加堅定的信念湧上心頭！
我！
沐塵！
一定會變強，站在無人能及的頂峰，往日仇恨，今日屈辱，都將成為我通向頂峰的大道！
……
李雪雅這時開口對黃天一說：“天哥，看樣子他恐怕是活不過今晚了，蘭盛魔器廠還有他的檔案，要是死在這裏，甚是麻煩。”
黃天一會意，微微點頭，鬆開了手，領眾少年先行離去，自始至終沒有朝沐塵看上一眼。
沐塵身體解脫后，只覺周身肌肉好似剛經歷了一翻劇烈運動，甚是疲憊，但並無其他不適之感。
他哪裏知道黃天一微笑間已下了死手，這一掌即便是換成見靈境五階的修靈者也非斃命不可！
李雪雅目送黃天一離開后，轉身對沐塵說道：“你也看到了。黃天一你是惹不起的。你我二人雖有婚約，但……”
她遲疑了片刻，還是繼續說道：“你傷勢很重，其實我說什麼對你也毫無意義了。但我還是要告訴你，雖然你勇氣可嘉，敢為我來到此處，不過我更想你明白，你我的距離，只會越來越遠，終究不會是一個世界的人。”
短暫的沉默過後。
沐塵沒有表現出李雪雅意料中的沮喪和失落，反而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
沐塵的笑聲讓李雪雅面色有點尷尬，但立刻轉變成了怒氣，責問道：“你笑什麼！？”
沐塵收住笑聲，面色一變，字字疾言。
“我笑什麼？我笑可笑之人在此大言不慚！”
“我笑什麼？我笑國難當頭，身具靈脈，不思奮起救國，卻困於兒女情長！”
“我笑什麼？我笑有人竟以為我沐塵會在乎一紙婚約？”
“我笑什麼？我笑小女子不懂大丈夫何患無妻的道理？好男兒生在天地間，當為榮耀而戰，為功名奮鬥。豈會牽挂區區一個趨炎附勢的女人！”
句句都像一記耳光打在李雪雅臉上。
原本高傲的少女，此刻卻渾身顫抖，手指着沐塵“你！你！你！”的不知如何還口。
沐塵丟下最後一句話：“如你所言，你我的距離，已經越來越遠。”
然後轉身，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