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徹夜長談

第二百一十一章 徹夜長談

“你?”我直搖頭,“你的身體這個樣子,怎麼能走?”

“讓你一個人深入虎穴,我又怎麼放心?”陸曾翰攥緊我的手,“放心吧,我現在的情況好多了,再帶些葯,不會有事的。”

“虎穴?”我有些愕然,“林若兮那裏很危險嗎?要麼,我讓梅子浚陪我一起?”

“本來不危險,可是如果能查到什麼,就會變得危險。你我現在的一舉一動,也許都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陸曾翰蹙眉思索着,“我陪你去,萬一有情況也好處理,梅子浚那個腦子夠幹什麼的。”

我又想翻個白眼,人家拔槍救他的時候,他怎麼不嫌棄人家腦子不夠使?不過既然陸曾翰堅持,也只好由他了。

有陸曾翰出馬,林若兮的消息也得來得更快。她回到了老家,不過不在村裡住着,而是在臨近的鎮上買了一套小房子,由一個親戚照料着,她恢復了本名楊淑琴,也許沒人知道她曾經叫過一個洋氣的名字林若兮,曾在南城這個燈紅酒綠的地方過着紙醉金迷的生活。

陸曾翰和我坐着飛機從南城飛到了青島,由於訂機票有些匆忙,沒有好的時段,到了機場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陸曾翰提議在青島先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再坐大巴到濰坊。

酒店在市區,把隨身的東西放下后,陸曾翰帶着我去樓下溜達着吃飯。早春的青島不像南城那麼暖和,還很清冷。陸曾翰把我的手牽了起來,揣到了他的大衣口袋裏:“我們就在附近的巷子裏找家飯店吧。我知道有一家味道不錯。”

我就那麼被他暖暖地牽着,走了大概十幾分鐘,到了他說的那家店鋪。很小的門臉,簡陋的裝修,但是出出進進的人特別多,我們等了一會兒才有位子。本來我並沒有什麼期待,青島和南城都是沿海城市,都是海鮮為主,沒想着能出什麼新花樣。但是當一碗熱氣騰騰的海鮮滷麵端上來后,只一口,我就不捨得再放下筷子。對我這個北方人來說,這種濃烈的口感和南城的甜淡完全不同,我埋頭吃得稀里嘩啦。

陸曾翰一邊吃着,一邊笑着把我已經浸到碗裏的頭髮輕輕拈了出來:“嘖嘖,這吃相,真可怕。”

我不管不顧地把頭髮向後一抿笑道:“看我吃得香,你是嫉妒還是嫌棄?”

“我倒是想嫌棄,哪敢啊。”陸曾翰陰陽怪氣地嘆了一聲,“這年頭媳婦兒這麼難找。”

我的臉一紅,埋着頭吃得更狠。和陸曾翰比臉皮厚,從頭我就沒贏過。不過面是真好吃,再搭上味道鮮美的小涼菜。陸曾翰帶我吃的飯,不論是高大上還是市井煙火氣,總是很美味。

從飯店回到酒店,看了會電視便該睡覺了。由於只有大床房了,我和他躺在一張床上,有些尷尬,也有些恍惚。人和人的緣分真的很奇怪,和陸曾翰纏繞在一起,不管經歷過多少驚心動魄,哪怕知道他曾經想殺自己,竟然也可以輕易就原諒,而且是從心底放下。如果韓牧之呢?我原諒了嗎?我捫心自問,我不恨韓牧之,但也絕不可能再像從前那麼信任他,甚至我希望未來的生活再沒有這個人的交集。

是不是愛的人,就可以放下傷害?愛的力量真的可以這麼大嗎?

陸曾翰的胳膊輕輕撫上了我的背,聲音輕柔:“可喬,睡了嗎?”

我“嗯”了一聲。

“騙人都不會,睡了還嗯。”陸曾翰用力把我掰過來,和他面對面,“和我說會話。”

雖然黑夜裏看不到彼此,但呼吸可聞,我輕聲哼唧着:“聊什麼?”

“聊以後吧。”陸曾翰攬着我道,“等這個案子結束,我想休個長假。我們結婚好不好?”

“你這就算求婚啊?”我抑制着跳突的心情,“想好了?你不怕我一輩子都是個病人嗎?”

“嗨。”陸曾翰嘆了口氣,“糾結過,掙扎過,不過有個屁用。當你把嗎啡扎在我身上我還捨不得開槍的時候,我就認了。這輩子,你的病好不好,都是你了。”

我忍不住往他身邊湊了湊,聽着他沉沉的呼吸,一種前所未有的心安,讓我的心漸漸平靜而放緩,我咬唇道:“你什麼時候開始不恨我的?”

“說不上,挺複雜的情緒。”陸曾翰似乎在回憶般聲音悠長,“最恨你的時候,是從美國回來后,每次看到那副畫,就在想各種能報仇的方法。那段時間我的精神狀態也特別不好,甚至來過幾次南城,看着你在驛橋上班下班,都抑制着自己想衝上去掐死你的衝動。”

“後來,賀小敏的案子,我有機會正式和你見面。其實,當我坐在你對面的時候,我就開始糾結。你的專業,淡定,讓我一下就把你和殺人兇手剝離了,那是我第一次真正體會到,你和兇手,是兩個人。雖然是一具身體。”

“那你當時戒指的痕迹,是真的,還是為了測試我?”我突然想到個細節。

“女人真是小心眼,還記得這個。”陸曾翰的聲音有些尷尬,“那會在遠航嘛,有時候也得逢場作戲,做做樣子。”

“你不是不出賣色相嗎?”我在黑夜裏翻了個白眼。

“我又沒和她們那個,就是做樣子。”陸曾翰沒好氣道,“你這個女人不是記性不好么,怎麼我說的話你一個字都不放過。”

“那也要看是誰說的話了。你說的,我就記得牢。”我實話實說,“後來呢?你就故意套路我?”

“套路是我在見你之前就準備好的,可是執行起來,真的很困難。我很難分清到底在做戲,還是真感情。”陸曾翰的聲音糾結而惆悵,“壞人真不是那麼好當的。你為了我跑去買創可貼,你說你想了幾十種方法治我,說實話,聽到這些話,心很疼,覺得自己像個畜生。但是回到家裏,看着那副畫,覺得自己更像個畜生,這點誘惑都抵制不住,還怎麼給他報仇?可喬,你知道那種滋味嗎?”

我沒回答,我不知道,但我能想像。壞人,不是每個人都當得了的,尤其是兩種良知打架的時候。

“南淇島那次,我下意識地抓住你的手,可我當時第一反應是,如果我鬆手,你就死了,神不知鬼不覺,我就可以給他報仇了,再也不用糾結琢磨怎麼動手了。可是我就是松不開,看着你的眼睛,我怎麼也狠不下心。至於是警察的道義,還是對你的感情,我分不清。也許從頭,這兩者就交織在一起,警察的道義只是我放縱自己對你感情的借口?不知道。”

“那什麼時候真正動心了?”我問道。

陸曾翰想了想道:“也許就是梅子浚和我說,你陪着我看了一晚上月亮的那次吧。你在外面,我在裏面,我沒想到你會那麼信任我,連不知情的老白他們都以為我是兇手,只有你相信我不是。說不上的滋味兒,挺難受。”陸曾翰嘆氣,“再後來,就越陷越深,越來越沒法自拔。很多時候,我都在想,如果沒有這些破事,我一定不管不顧地要你、娶你,可惜沒有這個如果。”

我心裏五味雜陳,感情是多麼難自控的事啊。

“不說這些了,對了,你想辦什麼婚禮,中式的還是西式的?”陸曾翰的聲音輕快起來,“你讓洋鬼子洗腦那麼多年,肯定會喜歡教堂那種吧?”

“我沒什麼概念,我從來沒想過結婚這事。”我如實回答,在遇到陸曾翰之前,戀愛和結婚都是離我好遙遠的事。

“那我命令你,現在就想!”陸曾翰那股勁兒又來了。自從他的警察身份暴露后,就越來越霸道。

“你喜歡什麼?”我問道,“我聽你的。”

“那我就喜歡中式的,八抬大轎,喇叭嗩吶一吹,拖拉機上系塊大綢子,我騎匹高頭大馬,你說行嗎?”陸曾翰的聲音里滿是調笑。

“放屁。”我忍不住道,“俗不俗。”過了半晌,我聲音輕輕的,“我想不要太宏大,就幾個好朋友就好,就像我過生日那樣的浪漫地方,海島上是明亮的月光,還有燈光。海浪在輕聲細語,燈光溫柔旖旎,就夠了。”

“然後我駕着帆船去娶你,誒,這主意相當不錯。”陸曾翰說著說著還激動起來,“我讓一排警察坐船給你開路,那氣勢,一定上南城頭條。”

那晚,好像一切都像生機勃勃的芽,從新春的土壤里萌發。未來可期,那場海濱婚禮,成了我那晚夢裏的主題。第一次我的夢裏,沒有姐姐也笑得樂開了花。

第二天一早,我和陸曾翰搭了大巴車,坐到濰坊,又打了出租,到了林若兮小鎮的家。我們上前敲了很久的門,才緩緩打開。一個四十多歲打扮樸實的婦女問道:“你們找誰?”

“楊淑琴在嗎?”我問道。

“在是在,你們找她什麼事?”婦人有些警惕地看着我們。

“我是她的一個朋友。有事要找她。”我小心地說著,“能讓我們見見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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