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竟不是啞巴
葉瀾兒平躺在雕花木床的大綠緞子錦被中,頭痛的要死。
門外丫頭閑磕牙的內容她剛剛都聽到了,原本一顆惴惴不安的心更跳的厲害。
她穿越成了個啞巴。
據說還是個村姑。昨天下午被當今太子爺帶回了府中,晚上就從書房被抬到這荒蘆院。
聽這名字,荒蘆院,難道不是該用來放柴火的嗎?
原主這姑娘,想必是得罪太子得罪的狠了。
額頭撞破了,現在還往外滲血,葉瀾兒猜測原主正是因為這個不要命的舉動成功達成了不要命的目的。
想到她如此貞潔烈女不畏強權,葉瀾兒倒是有些佩服的。
只是,她留給自己的爛攤子實在是不好收拾。
這府里的太子妃是個悍婦,嫁給太子幾年就只生了個小郡主,對太子身邊的一切女性嚴防死守。太子在外面偶爾放鬆一下下還勉強能容忍,若是把女人接進府里來,她憤怒的小宇宙能另天地色變。
葉瀾兒聽到那個叫翠環的丫頭細數外來進府女子的下場:杖斃啊,鶴頂紅啊,沉塘啊,打斷腿送去莊子上做苦力啊,最好的結局是賣給商人做小。
葉瀾兒越聽越膽寒,好在她生性樂觀,想到自己跟太子並未達成眼前的苟且,太子妃應該還不至於。
並且自己好歹有一技之長傍身,只要養好了傷,偷偷溜走,即使在這個朝代不明的異世,也不怕餓死街頭。
於是她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準備痛定思痛,努力用現代科學知識發家致富,在這異世大陸開闢美好生活,成為當代馬雲。
這時候,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打斷了她的美夢。
緊接着開門聲,腳步聲。
下一秒,葉瀾兒床前便站住了一個金光閃閃綾羅綢緞滿臉橫肉的婆子,身後跟着倆同樣衣飾考究的丫頭。
她猜測這幾位比伺候自己的那倆丫頭要厲害些。
她猜的倒是沒錯,這個婆子可是太子妃大婚時從娘家帶來的,極為倚重,人稱貴婆婆。
此時貴婆婆一副居高臨下牛氣衝天的樣子,死盯着葉瀾兒,滿臉鄙夷矜貴。
半晌,她拉長了聲音道:“姑娘倒是好個會享福的,入了我們王府,難道不知道要跟太子妃娘娘請安嗎?見天躺在着床上做病西施,莫不是靠這手段勾搭的太子爺?”
果然是個找茬的,葉瀾兒默默咬牙。
欲加之罪……
自己昨天下午坐馬車進的太子府,晚上就被抬到這個小院兒,根本沒有檔期去拜見你家娘娘。
再者說,一個無名無分的美人,哪裏有資格去給當家主母請安?葉瀾兒也是看了不少古言小說的,雖然初來乍到,這點道理也還懂。
可不管心裏怎麼想,現如今她只得做小伏低。於是立刻擺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眼睛也跟着淚光點點。
保命要緊。猥瑣發育,別浪。
婆子看葉瀾兒這嬌滴滴的做派,心說一看就是個慣會在床上逢迎魅惑男人的狐狸精,不耐煩地回頭招招手:“小紅!翠環!服侍你們姑娘穿戴齊整了,娘娘有請!”
說罷,鼻子裏哼出一聲,帶着倆丫頭,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
小紅和翠環把葉瀾兒扶起來,伺候她凈面更衣。
小紅心知她是個啞巴,便也不避諱。
“姑娘啊,好好洗洗乾淨,說不定這次去啊……”
翠環斜瞪了她一眼,小紅馬上變成個鋸嘴葫蘆。
但是葉瀾兒還是聽懂了。
自己這一去,凶多吉少。
在這個大奶宰了小三也受法律保護的時代,瞧剛剛貴婆婆那想要吞了自己的樣子,葉瀾兒覺得那太子妃肯定是要做點什麼受法律保護的事情了。
雖然她早有心理準備,但也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
不一會兒穿戴完畢。一襲月白色梅花暗紋的紗衣,是剛剛貴婆婆拿來的,一看就是壓箱底不時興的,帶着一股子若有若無的霉味。
貴婆婆可沒那麼好心送葉瀾兒新衣服穿,只是她是穿着一身粗布入的王府,還沾了頭上血漬。貴婆婆見不得她那樣的裝扮衝撞貴人,便隨便拿了件還算乾淨的衣服給她。
可這衣服穿在葉瀾兒的身上,雖然大了些,卻彷彿遇到知音一般,竟然美得一塌糊塗,恍若仙子下凡,絕塵獨立。
倆丫頭看得傻了眼。
小紅瞥了瞥嘴:“要想俏一身孝啊……”
太子妃的香雪閣距離這荒蘆院距離很遠,但是以葉瀾兒的身份,是沒有資格坐軟轎的。
她本來身體虛弱頭腦昏沉,再加上內心萬分的拒絕,所以落在小紅和翠環的身後,放緩了腳步,慢慢走,能拖一時是一時。
翠環催了她四五次,道:“別連累我們這些做丫頭的!”
葉瀾兒立刻作出一番幾欲暈倒的模樣,噎得翠環也無話可說。
態度很好,能力不行,你能拿我怎麼辦啊?葉瀾兒如是想着,默默在廣袖底下比了個V的姿勢。
前世的她最大的特點,除了愛財,就是氣得人冒煙還拿她無可奈何的本事了。
太陽漸漸升高,眾人走得臉上都沁出了薄汗。
翠環回頭一看,葉瀾兒不知何時停下腳步,現下正靠在橋邊的欄杆上,盯着橋下的春水發獃。
她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氣的不行:“姑奶奶!您倒是走啊!這河水有什麼好看的!”
葉瀾兒比劃着,指了指遠方。
翠環沒好氣的說:“對,這水很長,穿府而過,通着護城河呢!走罷!”
說著,要去摻她。
葉瀾兒憑着對古裝電視劇的回憶,學着福了福身子,表示自己可以走。
同時,由於對這個詳盡的回答很滿意,發自內心的笑了笑。
那低頭淺笑若春風拂面,縱是脾氣有些暴躁的翠環,也看晃了眼,片刻后才回過神來:“那你快點!”
剛走了不多一會兒。
撲通——水花四起
葉瀾兒如一道白色魅影鑽進了水中。
初春的河水依舊冰冷,她咬牙將身上的紗衣退去,只留貼身衣物,潛在水底,順着河流方向游去。
葉瀾兒的游泳技術極好,憋氣時間也長。所以她自信等到這王府的人反應過來,把那衣服撈上去,自己應該已經躲開眾人的視線。
然後只要順着河水游下去,出了王府,就自由了!到時候她再生產個肥皂啊,葡萄酒啊,玻璃神馬的,不就富可敵國了?那個什麼勞什子的太子妃,愛折騰誰折騰誰去。
翠環和小紅聽見聲音,根本沒看到人是怎麼下去的。
她們趴到欄杆上往下看,卻只看見翻湧的水花還有飄上來的白紗衣。哪裏還有人影!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她們慌了神,大聲呼救。這要是給淹死了,她們倆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不過,葉瀾兒現在滿腦子都是生的希望,可不想死呢。
老天可憐,給了她第二次生命,白白死了,對得起他老人家一片苦心嗎?
這樣想着,她愈加賣力向著前面的自由和光明游去。
遊了許久,體力和氧氣幾乎要耗盡,卻仍不見生門在何處。
這時,右腿突然被什麼東西纏住。
葉瀾兒心中大驚,回頭一看,竟然是一個十七八歲的玉帶少年,正死死拽住自己的腳腕。
葉瀾兒迴轉身子,用盡全力踹過去。
可是在水中,這動作一點生猛的痕迹都沒有,反倒像是投懷送抱。
玉帶少年將她往身邊一拉,一手攬住了她的纖腰,向水面浮去。
葉瀾兒掙扎拍打也無濟於事,最後一口咬在了少年的胳膊上。
可那人彷彿根本沒有痛覺,依舊面不改色心不跳,直帶着葉瀾兒重見天日。
被濕淋淋地扔在了草地上,葉瀾兒捂着胸口劇烈咳嗽。
那玉帶少年站在葉瀾兒身邊,朝着一個方向行禮。
“王爺,人救上來了。”
葉瀾兒一愣,這麼快就驚動了那位要強自己的太子?
她緩緩抬起頭來,晨光刺目,她用手遮住雙眼,這才依稀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玄色鶴紋官袍,袖口的金線浮光掠影。
葉瀾兒抹了一把臉上的河水,準備再看看清楚的時候,只見翠環和小紅遠遠地朝這個方向跑過來,還有王府中的一眾家丁。
一個高高在上清冷無比的聲音說:“好,交給他們便是。”
“王爺……”玉帶少年有所補充,環顧四周,湊到了男子身邊,耳語一番。
男子眼睛微微睜大一下,第一次低頭看腳底下那濕淋淋的女子。
只見她只着白色褻衣褻褲,露着一大片雪白的肌膚,帶着晶瑩的水珠,在陽光下閃耀着奪目的光芒。
白玉般的臂膀,纖弱的手指,盈盈只堪一握的腰肢。
皇兄府中,果然藏着千嬌百媚的好顏色。
葉瀾兒聽出來這個所謂王爺並不是那太子,緩緩抬起頭來。
四目相對。
慕容恪略微一驚,如此嬌顏,真當得起傾國傾城這四字。
縱是看遍了豪門貴女寵妃名妓風采的三皇子慕容恪,也不得不說眼前這女子的顏色在這京城數一數二。
待看到女子額前嫣紅的血色,慕容恪冷笑一聲。
與慕容恪的平靜不同,此時葉瀾兒心中卻已經是驚濤駭浪。
涼風冷颼颼地打在身上,她抱緊了肩膀,滾燙清澈的淚珠腮邊滑落,如墜落的珍珠。
眼前的男子她分明見過,不但見過,前世,他們相依為命了二十年。
葉鋒!
葉鋒!是我啊!
葉瀾兒的養父一共收養了兩個孩子,而這葉鋒,便是她的大哥。
沒想到,老天爺穿一送一,竟然把大哥也給弄穿越過來了!
這是讓他在這異世大陸照顧自己的嗎?
葉瀾兒感動之餘又有種見了親人的委屈,淚水更如開閘泄洪一般。
葉鋒果然比自己命好,現在的身份竟是個王爺。
想到這裏,葉瀾兒突然覺得心情不錯,因為以後自己只要靠着他便能吃香的喝辣的,哪裏還需要鼓搗肥皂?
依稀間,她放佛看到一條粗壯的大腿向自己伸展,只等着她抱上去了。
然而,那慕容恪卻完全沒有要跟她認兄妹的意思,仍是面無表情,轉身就走。葉瀾兒急忙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放肆!”玉帶少年——蘇玉,厲聲呵斥。
帶着內力的這麼一聲,震得葉瀾兒渾身一哆嗦。
蘇玉滿意自己的震懾能力,待到看見地上女子衣着凌亂,滿面淚痕。他腦筋一轉,似乎想到了什麼。
把自己身上的濕衣服一脫,蓋在了葉瀾兒的身上。
然後邀功般看着慕容恪,那意思:王爺,我辦事靠譜吧?
慕容恪看他這幅樣子,笑着搖搖頭。這個木頭腦袋,皇兄的女人,你做如此,豈不是自找麻煩。
不過,罷了。
想必皇兄饒是心裏不快,嘴上是不會說什麼的。
二人再也不看葉瀾兒一眼,一前一後,大步離去。
看着慕容恪走遠的背影,葉瀾兒的淚水更加洶湧,她想要追上去,問那人究竟是不是葉鋒,可她現在渾身酸痛一點力氣都沒有。
情急之下,她張了張嘴:“葉鋒!葉鋒!”
這一下,她愣住了。
雖然聲音不大,有些沙啞,但她聽清楚了,那是這身體發出來的。
她,並不是啞巴。
可,為什麼所有人都說自己是個啞巴?
“姑娘,在這曬太陽呢?娘娘可等了你好些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