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三觀很正
林巡在死士營接受的訓練不僅僅是武功。
他們的功課安排的很全面,完全是往文理全才方向培養。
武功算是理科,至於文科,便是各種毒藥解藥救命葯的研究以及當今皇室朝廷背景,官員秘辛等等的知識點。
方才他檢查過葉瀾兒用過的飯菜,發現那毒無色無味,銀針反應滯后,再加上此毒是太子妃命人投放的這一條信息,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東南霍家的水無痕。
這種毒藥遇水迅速溶解,毫無痕迹,並且不容易給驗出來,是種十分隱秘的毒藥。
當今世上知道這種毒藥存在的人並不多,由於太子妃出於東南的緣故,死士營里活下來的死士倒是對這毒藥有一定的了解。
中毒之人如果在一個月之內得不到解藥,便會肝腸寸斷,七竅流血而亡。
“姑娘,這毒藥是劇毒,一旦被服下便會立刻滲入人的身體,即使催吐及時,怕也還是中招了。並且,您這餐,用的時間有些長。”
葉瀾兒聽林巡如此說,嚇得臉更加蒼白了。
同時想到因為貪吃而不得好死的這個結局簡直太過諷刺,她恨不得餓上半個月求佛祖原諒,給她改改生死簿。
像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她一把抓住林巡的胳膊:“你知道這是什麼毒藥?那你能不能弄來解藥?”
林巡的臉微微有些發燙,搖搖頭:“這毒藥叫做水無痕,出自西南霍家,解藥怕是只有太子妃才有。”
葉瀾兒癱在椅子上:“那怎麼辦啊,我總不能為了自己活命,就去害人吧。可我才多大啊,這就死了?而且這死法也太痛苦了,我還沒活夠呢我,哎,怎麼這麼倒霉啊!”
林巡不知道情人蠱的事情,也表示擔憂:“三皇子慕容恪在軍中多年,身手本就了得,身邊又有蘇玉這等高手,姑娘你即使想下手,也並不容易。可是這水無痕,半月之後就會開始發作,三十日若是沒有解藥……”
葉瀾兒看了林巡一眼:“你出去吧,讓我靜靜。”
林巡還待要說什麼,可是看到葉瀾兒滿臉拒絕的表情,只好帶上門出去,臨走之前說了一句:“姑娘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
葉瀾兒嘆了口氣,你以為你是誰,閻王爺啊,說不收我就不收我?
門戶緊閉,卧房裏還有她剛剛嘔吐過的酸味,空氣似乎都粘稠到不再流動,可葉瀾兒也沒有心思去開窗戶,她鴕鳥般把頭鑽進被子裏,太陽穴直跳。
每當高度緊張的時候,她總會這樣。
心跳加速,太陽穴那裏跟裝了一面小鼓一般敲着咚咚作響,胃裏也翻騰的厲害,若不是剛剛催吐過了,現在估計她還能吐出來。
才剛剛穿越過來兩天,自己便要嘗試花樣翻新的死法和各種莫名其妙的毒藥。
葉瀾兒簡直累覺不愛。
老天既然慷慨地給了一次新生的機會,為何不肯讓自己這一世舒服哪怕一丁點呢?
她真的不想死。
她怕疼,怕黑,更怕死,很怕很怕。
無盡的黑暗,窒息般的寧靜,粉身碎骨的劇痛,這些她真的不想再經歷一遍。
可是,要讓她為了活命去害另外一個人,她也是做不到的。
前世,她是為了救人才慘死,如今穿越,又怎會視他人性命如草芥?她雖然是個賊,但她的三觀還沒有扭曲到這種程度。
可是自己該怎麼做呢?藍天白雲,日月星辰,花草蟲魚,珍饈美味,這一切的一切,本以為永別之後重新得到,又如何再捨得?
葉瀾兒盯着頭頂上織金的大紅床幔,聽得自己的心跳沉悶,感受着來自胸腔難以排解的壓抑,一時間愁腸百結。
難受過後,她開始思考自己目前的處境並試圖尋找出路。
但是思考的結果令人更加鬱悶。
因為就目前的形式看來,這個偏院被層層把守,她彷彿只能按照慕容恪的安排,進入睿王府,成為他的一顆棋子。
葉瀾兒倒是想去香雪閣正院偷取解藥,可是她手上功夫雖然快,也會些三腳貓的拳腳功夫,但是跟這個時代的護衛高手相比,根本不堪一擊。
主動出擊,無異於加速自取滅亡。
葉瀾兒開始的時候並不理解慕容恪為什麼會讓自己進入睿王府。
安靜下來,仔仔細細前前後後推敲了一番,她終於弄明白了。
原來,是自己讓他不得不這麼做的。
慕容恪既然已經知道了太子的計劃,與其跟太子對着干,拒不接受葉瀾兒,倒不如順水推舟,將計就計。
說起來慕容恪算是對葉瀾兒的底細比較清楚,應付葉瀾兒比應付其它不知道姓誰名誰的女子豈不是更得心應手?
葉瀾兒想通此處,恨不得找塊豆腐撞死。自己為什麼要多嘴告訴他呢!?
一切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連個可以甩鍋埋怨的人都找不出來,這無疑是最讓人鬱悶的。
愁到深處自然累,葉瀾兒難受到極點,竟然也就那樣睡過去了。
她本質上,是個心大之人。
第二天一大早,葉瀾兒好不容易掙脫床的懷抱,掀開床簾看見翠環和小紅早已經備好了洗臉的銅盆毛巾,等候在外面。
不等到葉瀾兒比劃着詢問,翠環向前幾步扶起了她:“姑娘,太子妃娘娘傳令下來,說要送姑娘去睿王府。
我打聽了一下,原來是要把姑娘當做睿王的生辰禮物。
姑娘,您可千萬別想不開,睿王今日的地位雖然比不上太子,但是他好歹也是個王爺,府里也並沒有別的女人,您一定要想開些……”
翠環以為葉瀾兒是第一次聽說這個消息,正竭盡全力安慰她。
葉瀾兒一臉的蒙圈,那慕容恪的生日不是明天么?為什麼今天就要把自己送過去?
事實上,無論是慕容恪還是太子妃霍茜雪,都有些害怕夜長夢多,所以一拍即合決定將葉瀾兒這份兒大禮提前送入睿王府。
葉瀾兒行屍走肉一般被收拾妥當,然後塞進一輛馬車裏,踏上了睿王府的征途。
睿王府的建築裝飾可謂是極盡奢華,比太子府不遑多讓,雕樑畫棟,亭台水榭,連抄手游廊的柱子上都鑲嵌着寶石。
葉瀾兒伸手摸了摸,心中感嘆不已。
這睿王府,修建的時候得花多少錢啊,睿王慕容恪真的像林巡所說的那樣不受夏獻帝待見么?
葉瀾兒被安排在後院當中一個中等大小的院落,五間正房,抱廈,傭人房,小廚房一應俱全,配葉瀾兒主僕區區三人,實在有點過於大了。
庭院當中花木剛剛修剪過,迎春花已經盛開,顯得一片活潑,欣欣向榮。
跟葉瀾兒此時此刻的心情完全不相符。
安頓下來之後,葉瀾兒有心四處走走熟悉一下環境。
她帶着翠環和小紅,懷着對新的居住環境的好奇,幾乎有些雀躍的跨出了院門。
然後,這時她發現,整個睿王府,管理的如同一鐵桶,或者說根本就是座監獄。
各個院落都有衛兵把守,想要四處逛逛根本不可能。
而且跟太子府不同的是,這裏的人根本不看什麼令牌,只刷臉。
見葉瀾兒眼生,任憑翠環磨破了嘴皮子,愣是沒有一個守衛肯放行。
不僅如此,他們非但不放,還整齊劃一地一聲不吭,個個面無表情跟機械人一般伸出手臂當著。
簡直想氣死誰!
無奈,葉瀾兒的“四處走走”計劃,就變成了在自己的這個院子裏轉悠兩圈。
想到一開始引自己過來的那個大丫頭說:“這院子沒有名字,姑娘可以自己給取個名字,以後報給睿王殿下就可以了。”
葉瀾兒翻了個白眼,心說就這破地方,裝修的再好又有什麼樂趣,也配我花費腦筋給它取個名字?
還不如叫禁閉室算了!
不過,除了活動受到限制之外,在其他方面,葉瀾兒倒是感受到睿王府上下的恭敬。
可能是睿王府後院的第一個女人,全府上下的傭人們都存着些觀望巴結的意思在裏邊。
一應日用品都是頂好的,連廚房送來的飯食都處處流露着大廚的一顆巴結討好的真心。
然而葉瀾兒卻絲毫沒有心思關注這些東西。她的心思全部拴在正房當中的一個物件上。
那是一個製作頗為精巧的更漏。這玩意兒,既佔地方製作起來有麻煩,不是很常見的物件,沒想到能夠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裏,葉瀾兒倒驚喜的很。
由低到高,四個蓮池造型的水缸拾級而上。
水流蜿蜒,似是從高山而下的流水,一層又一層的滴落下來,記錄著逝去的時間。
葉瀾兒坐定之後,整個晚上幾乎不眨眼地盯着這個更漏,計算着時間。
直到腰酸背痛,似乎潛伏了一個世紀,終於等到了子時的到來。
夜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好時辰,好日子!
葉瀾兒興奮了起來,她從床底一把掏出自己早就收拾好的小包袱,裏邊滿滿的都是細軟衣物。
她將包袱系在身上,躡手躡腳,悄無聲息地出了卧房的門。
翠環和小紅早就被她支開,歇在傭人房中。她毫無阻礙地來到院落的大門,透過門縫,看到門邊把守的兩個兵丁似乎一點睡意都沒有。
葉瀾兒不悅地撅撅嘴,轉向西牆。
助跑,加速,手上攀,腳上蹬,青磚高牆立刻落到了葉瀾兒的腳下。
她蹲在牆頭暫停片刻,四處張望了一下。
安全!
縱身一躍,魅影般翻牆而出,貓着身子,沿着牆根迅速移動。
雖然搞不清楚睿王府的整體佈局,但葉瀾兒的方向感很不錯,記得自己來睿王府走的那條大街,在正南的方向。
循牆走了一會,就摸到了正門這裏。
鬼影一般縱身一躍,剎那間脫離了這個牢籠,葉瀾兒頓時感覺呼吸都暢快了不少。
“慕容恪,我對你仁至義盡了!”她拍了拍手上沾的的灰土,感嘆道。
今天白天的時間,葉瀾兒做出了一個十分重大的人生決定。
她計劃用到毒發身亡為止的這一個月的時間,喬裝一番,再次潛入太子府。
目的是混到霍茜雪身邊,尋找解藥。
如此,既能夠活命,又不至於迫於無奈去害人。想到這個計劃,葉瀾兒覺得自己有種“忠義雙全”的俠女味道。而其中最大的受益人,無疑是那個慕容恪了。
“是嗎?”
“當然了。我特么想想都覺得自己偉大。都是小學老師教得好,三觀正的要命……”
“三觀?那是什麼?”
“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啊!你說你這個都不知道,你小學班主任的棺材板要蓋不住了……”
葉瀾兒一邊貓着腰走,一邊對答如流,說到這裏,突然意識到不對了,定在了那裏,抬起頭來。
慕容恪那張帥掉渣的臉在夜色中朦朦朧朧,英俊無匹。
“小學班主任又是什麼?”他看着葉瀾兒的嘴巴張大到幾乎可以吞下一個雞蛋,不可控地伸出自己的修長的手指,將她的下巴推了回去。
指尖傳來細膩溫暖的觸感,慕容恪垂下手,大拇指和食指捻在一起,輕輕搓了一下。
心中微微起了些許的波瀾,這似乎是他二十三年來第一次接觸女人。
原來,是這種膩滑的觸覺……
葉瀾兒猛地退後,後背緊緊貼在牆上,整個人用力如同架在弓弦上的箭:“你、你、你、你!”
“是我。”
“你跟蹤我!”葉瀾兒終於把話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