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巫靈篇
以後每走一步，都要偽裝自己，呵呵，從前是……現在也是……
房中的一件一物陌生得讓洛羽心慌。
這寂靜的夜，又是誰的無眠。
連着好幾天，洛羽都將自己關在寢殿裏，誰來了也不聞，誰來了也不問，只是自己一個人坐在床邊，獃獃地望向窗外。
她很想望透這扇窗，望透這個世間。
大家都以為她是那日受了驚嚇還沒能緩過來。
其實不然。
她不過是在回憶着一些事情罷了。
從前的她，每天除了不知休止地練武，就是接收任務去殺人。
她以為，順從城殤的一切命令，城殤就會喜歡上她。
她以為，血淋淋地回來向他復命時，他投來讚許的目光，就是喜歡。
看着銅鏡中的自己，原來，自己不過是他道路上的一枚棋子，他至始至終，喜歡的，還是那個溫柔端莊的沈碧霞。
我究竟該怎麼辦？
我該不該繼續了？
不……
我不能放棄……
沈碧霞已經死了！
我和她已經長得很像了，如果我變成她的話。
會不會就能和他在一起！
會的……
一定是這樣……
“晴兒？晴兒你在嗎？”她知道沈碧晴這幾天一直守在門外，卻不敢進來。
好幾次就要敲門進去了，這手，又猶豫，給縮了回去。
想要變成沈碧霞，她是個很不錯的捷徑。
坐在花圃邊拿着根狗尾巴草逗螞蟻的沈碧晴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愣了一下，再聽聽四處沒聲，嘆了口氣又接着逗螞蟻。
直到寢殿又傳來了兩句叫喚聲，沈碧晴才丟下狗尾巴草探了個腦袋進去，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砸吧砸吧地閃着，“姐你找我麽？”
見洛羽要起身下床，沈碧晴趕緊過去扶她。
洛羽拍了拍沈碧晴的手，示意沈碧晴她可以自己來，她坐到雙面銅花藤繞鏡前，拿起台上那把精緻的紫檀梅花梳，梳理着她一頭烏黑靚麗的秀髮。
城殤曾經說，她舞劍的時候，一抹黑髮的輕柔，一柄長劍的剛硬，柔而剛，很美。
玉兒一舞，可謂是傾國傾城；阿羽一舞，可化作腥風血雨。
“晴兒，姐姐以前很多事情都忘了，你可以跟姐姐講講嗎？”
“好呀。”沈碧晴接過洛羽手上的木梳，一邊給她梳一個沈碧霞從前常梳的髮髻，一邊道：“姐姐以前吶……怎麼說呢……”
……
“早些年我非要拉着你偷偷跑出去，差點給那老鴇抓去她那院子裏，我們硬是躲豬圈了……你可別講，差點回不去了，幸虧之桃眼尖，不然咱倆就得寒冬臘月在外頭洗乾淨才能……”
“還有還有……就是我們……”
不知過了多久，夕陽零零散散地落了下來，映在洛羽的流雲碧垂裙上，印着朦朧的霞光，這期間一向不愛在外人面前言笑的洛羽也被沈碧晴給逗得合不攏嘴，“你姐姐真是好性子，你這般胡鬧她也受得了。”
這話沈碧晴可不滿意了，這不就，噘着嘴嘟囔了起來，“什麼叫我這般胡鬧，你可不就是我姐姐。”
洛羽撥了撥耳邊的碎發，抿嘴笑笑，“是是是，我是你姐姐，真真的，弄不得半點假。”
多好的一個妹妹啊，沈碧霞活着的時候，應該跟她最親了，聽着她講沈碧霞以前的事，自己竟莫名也想有個妹妹。
沈碧霞，我算是，把你最親愛的妹妹，搶走了嗎？
“晴兒，你真的確定要和我們一起走？”林戀陽還是有點不太相信，於是又巴巴地問了一句。
他不是不信任沈碧晴，沈碧晴願意跟他一起走，他求之不得！
只是他從未這麼想過，這突然……難免有些興奮到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哎呀我當然確定。”這問題你林戀陽都快問了八百遍了！你是健忘還是無聊！問得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你姐姐倒真忍心放你出來。”林含軒也覺得有點無厘頭，沈碧晴也不小了，做姐姐的應該會把她好好留在家裏頭，再尋個好夫家早些嫁去，沈碧霞怎麼倒還放她出來跟着他們在外漂泊受苦。
“姐姐她是知道我的，這巫靈宮關不住我。而且姐姐現在已經好很多了，我便又可以……”說著說著一個不留神便給一顆頭顱絆倒，一腦門磕在一竹節上，那聲音那叫一個清脆！
沈碧晴嗚咽着捂住頭，一個重心不穩，險些又要磕上去，好在林戀陽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扯進懷裏，“雖說你是巫靈宮的人，霧沼之地的機關不能拿你怎麼樣，但你能不能注意點機關以外的東西！”
“比如說基本的走路看路。”林含軒看她這般迷糊也忍不住補了一句。
蓋不住戀陽喜歡，不然我還真該考慮要不要把你送回去！
糊裏糊塗到家了……
“哼，誰說我不會看路了！我這就走給你看！”沈碧晴氣呼呼地推開林戀陽，大搖大擺地走在這倆兄弟前頭要好好走給他們看，誰說我走路不會看路了！
這片霧沼之地，依然昏暗深幽，不住的“沙沙”聲在這粘稠而又帶着腐臭的土地，一點一點地侵蝕着人們的心智。
一襲異域黑紗的女子曼舞在這粘稠的土質上卻不帶一絲痕迹，“阿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女子身材妙曼，步態輕盈，纖細的手腕和腳腕上都繫着一對金鈴串兒，小金鈴兒加起來有數十個，鈴聲卻不雜亂，和着女子的動作有規律地奏出銷魂的音律。
洛羽停下了腳步，“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鈴聲突然急促了起來，離她越來越近，呼吸之間，便到了耳畔，“你明知主上對沈碧霞有意……”
“我對主上，你不是不懂……”
女子兩眼迷離地撥弄着手上的金鈴兒，忽而釋了口氣，“主上那裏我自會跟他交代，你任務，幾乎是完成了。但除了一點，沈碧霞被高人救走，人沒能帶回來親自給主上您復命。”
她停下手，轉而接住了一片枯落下來的竹葉，忽而那雙迷離的眸子多了幾分堅定，“阿羽，我希望你能幸福。”
“謝謝你。”
恨玉，這些年，多虧有你。
“走吧，我帶你出去。”古恨玉夾着竹葉捏了捏洛羽的臉蛋，每次，她關心着洛羽卻不知如何表達時，就總是喜歡捏一捏洛沫羽的臉，儘管手感並不是很好。“這霧沼之地不好走，您這'宮主'，敗在'自家'機關也太不光彩了，咱們上回要不是靠沈碧霞身邊的那個叛徒，哪能那麼容易就走得出這霧沼之地，進得了那巫靈宮。”
“說得好像沒了你我就會死在這了。”洛羽話雖冰冷，卻也知道古恨玉其實是在擔心她，“那回我記住路了，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你和我一起容易暴露，趕緊回去復命吧。”
“那好吧……”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古恨玉也只能離開，儘管心裏還是有諸多不情願。
“嗯。”
“我可就走了。”
“走吧。”
一陣鈴聲過後，霧沼之地，只剩下“沙沙”餘音扣着洛羽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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