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父親的迷茫6
“緣嗎?”蘇擎宇傻傻地看着窗外……
“吃飯了!”門外,傳來了解憐玉的聲音。
“不急。知道嗎?年青,除了能更好的追求、更好的享受外,最主要的,是年青人有時間,雖然時不我待,但畢竟,你的時間還是充裕的,如果沒有靈感,就先隨便選一樣自己喜歡的學着,以後再換專業也可以,別忘了,你除了年青之外,還有一個億萬富翁的爸爸。”父親慈愛是拍了拍蘇擎宇的肩:“走,吃飯去,看看你媽媽給你做了什麼好吃的。”
滿桌的山珍海味,引不起蘇擎宇的一絲食慾,他有一口沒一口地吃着,面對母親挾來的菜,也是機械性地接受着……
空,空空的腦子,空空的思路……
“爸爸,‘寧江蜜柑,榜上無名’是怎麼回事?”離開飯桌,正準備離開的蘇擎宇突然回過頭來,向父親發問道。
蘇擎宇的話,很明顯,觸動了蘇岳東心中的痛,看,他連剛想扒完的最後一口飯都放了下來……
“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它都過去快二十年了,連我們都是或隱藏,或遺忘--有意識地遺忘,應該不會再有人向你提起的……”蘇岳東的語氣明顯帶着幾分無奈、幾分酸楚。
“不是……不是……不就因為不知道選什麼專業嘛……在網上亂點一氣,就出來了……”蘇擎宇訕訕是回答。
蘇岳東轉頭看着妻子,說了一句讓蘇擎宇莫名其妙的話:“也許,這就是緣?”
他深深地看了兒子一眼道:“你跟我來!”蘇岳東的語氣有些沉重。
跟着父親回到他的書房,默默地看着父親從書架的最上方拿出一捆材料,小心地打開,從裏面找出一份只有五張紙的報告……
“先看看這個!”蘇岳東把這份報告,遞到了兒子的手裏。自己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推開窗子,“啪!”地點上……
‘有關於恢復寧江蜜柑品種品系的可行性報告’,在報告的右上角,清楚地印着一個印章“副本”。看來,自己想要的答案在這兒。
很快,蘇岳東就看完了這五張紙,也看到了最後寫着:本報告一式四份,分別報送……
落款是:蘇向陽!
“爺爺?”蘇擎宇沒有見過爺爺,也從來沒有聽爸爸談起過爺爺奶奶,漸意識地,以為自己的爺爺可能並不怎麼光彩,所以,爸爸才沒有提過,但爺爺的名諱,自己總是知道的。不過,現在看來,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十幾分鐘的時間,蘇擎宇認真地看完了這份報告。
“並不困難,爸爸!”蘇擎宇不解地看着蘇岳東。
“嗯,不難,但這卻是爺爺的心愿。”蘇岳東沉重地回答。
“我們國家,一直以來,都是扶持農業生產,爺爺的這套計劃,政府應該會支持的吧?我記得網上看到過,那個時候,政府提倡的是:科學就是生產力呀!”蘇擎宇疑惑地看着父親:“爺爺為什麼會這樣的心愿也完成不了呢?難道是政府的支持只是報紙電視上說說的嗎?”
聽了兒子的話,蘇岳東苦苦地笑了笑:“你爺爺是在我上高一的時候走的,你奶奶是在爺爺四十五歲的時候,出車禍走的,從那以後,他就一直把自己的心思放在了自己的自己的科研上,別人給他找伴,他都拒絕了,也許是因為我,也許是因為對奶奶的愛……,果樹研究所除了老所長外,你爺爺是唯一的一個國家科院院士,這個職稱,是在你爺爺四十三歲的時候評上的,一個四十三歲的院士,兒子,你知道意味着什麼嗎?呵呵,那是你爺爺的榮耀……”
從來沒有對兒子說起過父親,蘇岳東的話有點兒散、有點兒亂,但他沒有停,就這樣一直慢慢地說下去:“奶奶也象你媽媽支持我一樣,一直以來,都是默默的支持着爺爺的工作,直到她離去……”
“你爺爺應該是因為對奶奶的思念,還有他的成果的無法落實於實施,憂鬱成疾而死的,那時候的醫院,還沒有我們現在這樣的條件,再說爺爺也無心於治療,終於,在他四十九歲的時候,因心臟病發作而死……”
“你爺爺也許早有預感,他在走之前,就把我託付給了他的同學:就是現在在省農科院的許志揚爺爺,他能留給我的,只有幾千元錢和這份資料,那時候,我才十六歲,還在上高二……”
“當我着完你爺爺的資料的時候,與你現在的想法一樣:政府在哪兒?因為,當時的我,還記着你爺爺看到電視上‘寧江蜜柑,榜上無名’時的悲痛與積鬱……”
“有那麼難嗎?無非就是大面積種植單一品種,無非就是不再使用化學肥料而改用有機肥……”
“隨着自己的長大,我終於明白了――兒子,不是政府不支持,改革開放初期,百廢待舉,我們的政府,不可能因為一個柑桔品種,而去影響國策。”
“可爸爸,就一個品種的種植、推廣與發展,能用得了我們國家的多少財力物力呀?就算當時我們國家還窮,但扶持一個小小的寧江市,還不是小事一樁?而且,這可是世界名桔呀,對它的品種品系的恢復會產生多少的社會效益呀?”蘇擎宇不以為然。
“兒子――”蘇岳東意味深長地看了兒子一眼:不錯,思考的面夠廣,如果最有深度就更好了。蘇岳東心裏想着,又繼續說道:“你知道,我們寧江,有一個寧江蜜柑,其它地區呢?從農業到工業,方方面面地,有多少個品種有待於發展、改良、推廣?而那時候,我們的國家,首先考慮的,是解決全國人口的溫飽,然後,走向富裕,我們這代人,是一路走過來、看過來的人,現在回想起來,我們黨、我們的國策,是多麼的正確呵!”
“不是嗎?你現在也聽到看到過,就現在的改建拆遷,我們的政府,花了多少的人力物力財力,還有時間,好多地方,同樣遲遲無法落實,就爺爺那套:大面積種值單一品種,防止花粉傳授雜交這一條,你想想:我們的地區,有幾十個柑、桔、橙、柚品種,而且,幾乎每個農戶,都有起碼五六個品種,種植在自家的承包地里,是推?是挖?然後,他們吃什麼?作為柑桔的種植,沒有三五年時間,怎麼會有收益?而且,這三五年,除了投入,還是投入……兒子,你明白嗎?”
“嗯!”蘇擎宇有點兒懂了:“可現在呢?爸爸,現在,我們的國家,百廢俱興,應該可以考慮這個問題了吧?”
“呵呵――”蘇岳東笑了笑,諄諄漸誘地分析道:“無商不富,一切向錢看,這是你們這一代人的思想,更可怕的是相互攀比……”
“老爸,你兒子我可沒有這種不良思想!”蘇擎宇哆噥道。
蘇岳東再次笑了,他重重地按了一下蘇擎宇的頭,帶着幾份自豪:“你是我兒子!”
緊接着,蘇岳東繼續說道:“的確,對我們國家來說,現在是時候了,不,應該說,早到發展這個方面的時候了,可是,兒子,但有多少人,只想着眼前利益而不去考慮長遠的發展?這也難怪,就拿你們年青人來說吧,大學畢業――找工作――戀愛――結婚生子,然後,又要供子女上學,在眼前利益沒有着落的情況下,不敢,也沒辦法去考慮長遠利益。政府肯定有這方面的計劃,但實施同樣需要人力,財力,物力;政府要從宏觀上去考慮,不可能只為一個品種,一種產品。而且,對科學向生產力方向轉變的過程中,需要的人材要求是:對科學的獻身精神!兒子,想想吧……”
“政府是全面地扶持研究與農業的生產,但這些具體的工作,要有人提、有人想、有人去做,而且要有人投資才行,你總不可能叫我們的市長為了摘除這個‘寧江蜜柑,榜上無名’的帽子,把我們市所有的財政都用在這個地方,自己去種桔子吧?所以,政府自始之終,都推行的一條原則,那就是‘扶持’,全面綠燈的扶持!”
“爸爸,我明白了……”蘇擎宇若有所悟:“您拚命地賺錢,而且,不願意上市,把企業的一切,都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裏,您是不是有投資的想法。”
蘇岳東苦苦地一笑:“兒子,知音難求喲!我終於深深地理解‘士為知己者死’這句話的真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