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多一事
“今日上元,你不回家么?”白自行反問他。
宋玉敬的笑容有一絲僵硬,坐直了身子,眸子如同黑夜般深沉,他想起幾天前裝作不經意驅車經過泰來巷子,曾經威嚴肅穆的將軍府,頹敗破爛,昔日的繁榮彷彿從不曾存在,而兒時的歡樂亦是過眼雲煙一般不復存在,他心如刀絞,面上卻沒有顯露半分。
白自行又給自個兒倒了一杯茶水,笑道:“讀書人意在天下,可水乳交融之情卻最是難得,許多人不在意,等失去了才追悔莫及。你應該多回家看看,莫讓家人心中挂念。”
她的語氣中,有勸誡之意。正是讓宋玉敬心頭大跳,疼痛的心緩了半分不止,他面上不顯,隱下眼底的戾氣,只對她笑了笑。
“不說這個了,”他移開話題,“你怎麼自己一個人在街上?”
“宮中朝儀,父親沒有這麼早回來,我鮮少出門,不如出來走走。”她笑眯眯地回答他。
宋玉敬看見她帶走笑意的眸子,與往常不同,只當她心情很好。
正好此時外面傳來一陣喧囂,夾雜着一聲哀嚎,二人一驚,一同往開着的窗戶外看去。
卻沒想到,有兩個繳着絲帶的紅燈籠燃了起來,眾人措手不及,立馬連着一條街的燈籠都被燒了過去,人群立馬發生了推擠。
白自行臉色微變,看向她放馬車的方向,不過一杯茶的時間,一群官兵騎着馬橫衝直撞,大聲嚷嚷咒罵,絲毫不在意街上的百姓,甚至撞倒了許多婦孺小孩。
街上的火火速被撲滅,可沒有人笑着。
下面的街道一陣哀嚎,夾雜着遠去官兵的咒罵。
白自行皺眉,沒想到大庭廣眾之下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
“那是十六衛。”宋玉敬沉聲道。
白自行瞪大眼睛:“這麼多婦孺小孩!”
宋玉敬只是笑,
“元京城外更多。”
白自行大驚。
外面的喧鬧一直不止,包括一些百姓的哭嚎。
“撞死人了。”白自行盯着下面,反問他,“不管嗎?”
宋玉敬只抿了抿嘴,眼底譏笑,搖搖頭。
如何管?雖說元京看着一派祥和,可這種事早已不知發生了多少次,衛所也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更不會報到上頭去。
經過這一事,二人之間都有些沉悶,白自行則是沒有想到,她原以為的和平是假的。
……
……
二人又坐了一會兒之後,便互相道別離開了。
白自行回到太尉府,正好白居高協戰氏與白珏已經回來。
朝儀上官員們都不會吃很多,大多隻做做樣子,等到回來,戰氏才滿心歡喜地吩咐廚房將已經煮好的湯圓端上來,府中其餘的姨娘便也踩着時間過來了。
上元節團圓,至少太尉府也一派和睦。白恪自從臉上有疤痕之後就很少再出門,聽李姨娘說,白恪好似要去昆州,畢竟容貌盡毀,留在元京反而對名聲不利。
這樣也好,不然煩人。
白椿才三人也過來了,卻並沒有恪守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白自行神色懨懨,對他們提不起半分興趣,反而是白朝歌,眼刀子三番四次往她這兒來。白自行懶得理她,早早吃了湯圓回了聞熏院。
喜樂有些抱不平,忿忿地抱怨:“不過是旁枝,怎麼能在小姐面前這樣不看臉色!”
白自行笑笑,伸手捏了捏她面前蹲着的喜樂的腮幫子,淡淡道:“不過是想給我添堵,我就一定得討回公道了?”
喜樂伸手揉了揉被捏的臉頰,扁着嘴角道:“只是覺得小姐委屈嘛。”
白自行笑了笑,餘光突然看到戰氏特地差人送過來的時令瓜果,南方送過來的毛桃很是香甜,她低聲道:“我不委屈。”
也沒什麼好委屈的。
……
……
這邊東宮的凌胤卻心情甚好。
他聽了若華的話,朝儀時不禁多看了幾眼凌焯。
有些品階低的官員向他打招呼,他倒是笑眯眯地回應,只不過二品以上的大員卻倒是沒有與他多有接觸,都只是禮儀上的見禮。
直到凌安帝過來,笑呵呵地同凌焯多說了幾句話,才有其他官員同他寒暄。
看到這裏,凌胤放下心來,露出由心的笑意。
不過對面的凌旌心裏卻甚是懷疑,眼睛盯着不遠處相談甚歡的凌焯與工部尚書王信,眼裏有些晦暗不明。
這在凌旌心裏留下個疙瘩,留了個心眼讓人多盯着他。
又看着他上一座的凌胤,心裏的疙瘩更大了一些,急急喝了一口面前的酒漿,沒想到心裏的燥熱更甚了,只得偷偷捏了捏腰側冰涼的玉佩,才堪堪冷靜下來。
……
……
宋玉敬府中難得有人過來,他同許正二人坐在望路軒的階梯下,喝了一壺的女兒紅,醇香濃郁,口齒留香。
望路軒是個亭子,位於花園中,景色本應多般宜人,只是冬天還不曾過去,花園中滿目的枯枝斷花,不由得讓人覺得這裏甚是蕭條。
許正喝多了話就多,拿着酒杯對着天邊一輪清冷的元月就感慨:“難得人生走一遭,我倒是想回定州了。”
他的家長就在定州,說遠,半個月的馬程就回到了,說不遠,也已經兩年沒有回家了。
“許兄家中還有其他兄弟姊妹嗎?”宋玉敬難得開口問他的家事。
卻沒想到許正反而只有搖頭:“我家一脈單傳,老母親也在一年前西去了。”
“抱歉。”宋玉敬喃喃,又有些許感慨與勸說,道:“許兄也該成家了,回定州也不錯,安穩些。”
以許正大理寺總捕頭的身份,外放也能謀個不錯的官職,並且不會有元京中豪門貴族的混亂。
“我倒是想,”許正難得有些怨懟,“十幾年前我答應了江大人做他從屬二十年,如今算算,好似不過才十三年罷了。”
宋玉敬倒是對此有些興趣:“為何?依許兄才能,不必日日停留在此官位。”
許正笑笑,擺擺手表示不想再提此事,宋玉敬自然也不會再問。
“聽聞左驃騎將軍王荻的嫡子進了大理寺?”他問起了這幾日元京盛傳的一件事。
“咳,你說那個啊~”許正語氣中含有厭惡,撇嘴道:”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只有這一個兒子,王荻可是溺寵得很,結果,前兩日跑馬場,馬蹄踩死了一對婦孺,還想息事寧人,被告上了大理寺,證據確鑿,便入獄了,如今就等着審判呢。“
”那左驃騎將軍?“
“能如何?四處求人呢。”
宋玉敬撇嘴,此事撇過不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