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王爺,丞相在正廳候見……”安瑞祺連日來不眠不休,此時難得有片刻安寢,自己卻因丞相的到來不得不擾其清靜,頭領心中不免愧疚。

“好……”安瑞祺揉了揉惺忪的雙眼,吃力支起身來。稍事歇息,熱勢非但沒有些許減退,反倒越發厲害,四肢百骸像是被火燒般灼痛,卻又昏昏沉沉的。想到接下來要應付丞相嚴詞責問,安瑞祺但覺頭痛欲裂。“去請神醫……”進府後,安瑞祺低聲對頭領說了一句,頭領聽后當即疾步而去。

正廳里,丞相和安定國各坐一側,神情嚴肅,相對無言。安瑞祺凝神屏息,緩步入內,兩人見之立刻上前行禮,舉止雖恭敬有加,可眉宇間卻似有慍怒。安瑞祺早知此事避無可避,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樣快,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他看了一眼正中空置的主位,一一回禮后便徑直走到安定國的座位旁垂手站立。如此一來,他便不是王爺,而僅僅是一介虛心受教的晚輩。兩人見他態度謙和,又屈尊給自己奉茶,心裏怒火稍平,一前一後默默回座。

茶剛煮好,方一揭蓋,氤氳協茶香兀自飄灑,瀰漫一室。丞相隔着水霧盯着安瑞祺,冷冷地問道:“王爺而今手握十萬大軍兵權,不知日後有何打算?”

果然,自己的一舉一動盡在丞相掌握之中。安瑞祺淺淺一笑,倒也不惱,橫豎自己已然如願,何必再去計較那些細枝末節。“回相爺,晚輩奏請帶兵鎮守北境,皇上已准。”安瑞祺淡然回道。

安定國一聽立刻皺起眉轉頭看向他,眼中滿是責備。

丞相聽后亦是一臉怒容,沉聲斥道:“王爺坐擁護國公之權位,怎可置封地於不顧?”見安瑞祺笑而不語,丞相突然一怔,慢慢收緊雙拳,厲聲說道:“莫非王爺你……”

“相爺英明!蒙皇上聖恩,晚輩獲賜北境三府,從此必當效仿孝子賢孫,承護國公家訓,以平亂安邦為己任。”安瑞祺輕描淡寫地說道。

朝廷有律,凡御賜屬地,所征賦稅半數歸封王調度,餘下上繳朝廷。王爺們皆覬覦江南三郡,除了貪圖其安逸外,更是看重其賦稅收入之不菲。揮霍享樂倒是其次,頭等大事乃是穩住軍心。需知他們麾下大軍軍餉皆由王爺府上支出,面對每月數以萬計的軍餉,入不敷出是常有的事,若想囤積金銀財帛雄踞一方,只能另想開源節流之策。祈王舍江南而取北境,無疑是自斷一臂,難道他當真無心皇位?又或是為打消皇上疑慮不惜孤注一擲?看着安瑞祺氣定神閑的模樣,丞相頓時否定了后一個念頭。

未等丞相出言質問,安瑞祺便又開口向兩人細細道出今日面聖經過,並屢屢明言暗示皇上是如何依仗安家軍,如何依仗安大將軍,着實讓安定國氣血翻騰,感激涕零。經歷了那日朝堂上的變故,皇上明知自己與丞相交情匪淺,依舊願意把自身安危付託於安家軍手中,留安家軍精銳在京中佈防,並非不怕祈王和安家軍裏應外合,只是他對自己的信任更甚於疑慮罷了。這般深信,是何等聖恩?如若自己還存有二心,實在枉為人臣!可是,先帝遺命,護國公遺願,又該如何?安定國低下頭,咬緊牙關,苦思無果。

見安定國陷入兩難之地,丞相心中五味陳雜。他惱安瑞祺辜負了先帝和護國公的一番苦心,怒安瑞祺沒有把聰明才智用得其所。方才他所言,分明是想要動搖安大將軍的決心!與此同時,他不禁開始猶豫,自己堅守了多年的信念是否正確。且不論安瑞祺有無治國之才,單看他那與世無爭的淡泊性子,便不是為君者應有的風範。再者,皇上自繼承大統以來,勵精圖治,一言一行皆無可詬病,雖非仁君,但堪當明君之名。這樣看來,皇上相較於祈王,未必遜色多少,倘若先帝猶在,見了如今境況,或許會改變初衷亦未可知,畢竟,先帝從未有過責罰貶謫太子之舉,由此可見,他對這位太子並無不滿。只可惜,任憑他怎麼揣度,他永遠也無法知曉故人真正的心意了……戰亂初息,風雨飄搖,江山滿目瘡痍,再經受不住絲毫的摧殘,先有天災後有戰禍,百姓苦不堪言,再經受不起絲毫的動蕩,為了扶持祈王登上皇位,發動戰爭,致使民不聊生,生靈塗炭,當真值得?尤其是,這皇位,他根本不屑一顧!罷了罷了!天命不可違,既然他執意如此,便隨他去吧……

想到這裏,丞相揉了揉太陽穴,然後從袖中取出一疊錦帖,朝安瑞祺遞去,落寞地說道:“老夫受人所託,給王爺送來幾份請柬,請王爺過目。”

安瑞祺看出丞相似有撒手不管之意,壓在心頭的千斤巨石稍稍挪開了幾分,嘴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他恭順地走上前去,雙手接過。待略略翻閱后,安瑞祺漸漸斂起笑意,目光變得幽深冰冷。

“幾位朝中重臣意欲與王爺結姻,唯恐唐突,故托老夫代為轉達,望王爺能到各府上做客,好順道結識府上千金。”丞相喝了口茶,繼續不緊不慢地說道:“王爺已到婚嫁之齡,北境苦寒貧瘠,舉目無親,王爺何不在臨行前把自己的婚事定下來?莫要忘了,護國公一脈正統如今只剩王爺一人了!”

“丞相理應知道本王心中所想。”安瑞祺緊緊地攥着那疊錦帖,臉色越發蒼白。

安瑞祺話音剛落,丞相便把茶杯重重地按在木几上,發出哐的一聲。“那麼,王爺打算為那女子再虛耗多少年光陰?”

安瑞祺輕笑一聲,雲淡風輕地回道:“相爺為亡妻守節三十餘年,至今未再娶,本王愚鈍,只怕不及相爺想得透徹。”

丞相聽后拍案而起,怒道:“王爺!拙荊乃是老夫明媒正娶的妻子,與老夫有多年夫妻情分,豈是那女子所能相提並論!”

聞言,安瑞祺亦站起身來,眼神冷峻,語帶鋒芒,回道:“相爺怎知她對本王的情深義重不及結髮妻子?怎知我倆不曾患難與共?”她眼中的我,不是隱忍的將軍之子,不是英勇的少將軍,不是肩負重任的王爺、護國公,而僅僅是我,一個名叫安瑞祺的人。在她面前,我無需掩飾,無需偽裝,無需逞能,只因無論我如何不堪,她都絕不會嫌棄我,世上只有她一人,即便我失去了一切,她也會待我如初。相爺,安大將軍,你們可知我為了尊貴的天家身份放棄了些什麼?倘若你們知道了,興許便不忍再為難我了……

察覺到安瑞祺撐在木几上的手微微顫抖,安定國以為他是過於激動,直至看到他額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眼神渙散,面無血色,方知不妙,急忙伸手扶着他的肩背,催促他運功調息。

“相爺,你不知我是何等珍視她……”說完,安瑞祺眼前一黑,倏地暈厥過去。

“王爺!”

聽到屋裏傳來丞相和安定國的驚叫聲,頭領拉着神醫飛快衝了進來。

神醫給安瑞祺號脈后,神色凝重,低聲說道:“把王爺送回房。”

見狀,三人心中一涼,卻無一人敢開口問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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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罪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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