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小輩之亂
沈雲裳回到住處,無心睡眠。
今日拒絕了月無殤,沈雲裳不僅不傷感,反倒好似出了一口陳年惡氣一般,心下輕鬆又得意。獨自躺在屋頂上看月亮,心神愉快之時,便覺得眼前月亮都清明起來。
沈雲裳正看得出神,忽然鬼魅飄然而至懸於房前,半個身子鑽出畫卷,急忙道:“雲裳姑娘,我家公子出事了!快隨我來!”
沈雲裳坐起身,詫異道:“月無殤?他能出什麼事?”
鬼魅急道:“沒時間解釋,邊走邊說!”說完,一陣輕煙鑽回畫卷前方引路。
沈雲裳疑心鬼魅又是在故弄玄虛,便猶豫着要不要過去。猶豫片刻,最後赤月飛起,御劍跟上。
沈雲裳追上鬼魅問道:“到底出了何事?”
鬼魅問道:“公子剛剛不是去找你?你們可是吵架了?”
沈雲裳道:“你這話說的好奇怪,為何你家公子有事就一定是與我吵架了?我們為何要吵架?不過是說了幾句話而已。”
鬼魅喊道:“你定是說了什麼難聽的話讓我家公子傷心,他才獨自跑出去喝悶酒!我家公子不能喝酒的,你不知道嗎!”
沈雲裳對鬼魅這句突如其來的無端指責深感莫名,便也喊道:“我應該知道嗎!”
鬼魅憤憤不平道:“你這個狠心的女人,當真是冷血無情!”
“......”
沈雲裳隨着鬼魅出了城主府,向東行過兩個街口,便聽到街上傳來陣陣呼救聲。
沈雲裳循聲看去,只見街上黑霧瀰漫,黑霧的中心躺着一人,正是月無殤。
原來,月無殤被沈雲裳拒絕之後,傷心之餘,便獨自出府遊盪。路過此處,聽到街邊小酒坊里有人吆喝道:“梨花辭樹,離人難留。”月無殤聞言更覺傷感,便駐足於此。直直的看着那吆喝之人出神。
那人見到月無殤,暢笑兩聲說道:“公子,既是佳人難再會,何不暢飲梨花淚?酒醉今宵,忘卻前愁啊。”說完哈哈大笑幾聲,遞過一壺來。
月無殤聞言心動,接過酒壺一飲而盡。
那人豪爽道:“同時魂斷愁腸人,這一壺便贈與公子。”
月無殤卻道:“全要了!”說罷,將一袋金珠子扔到那人懷裏,而後舉壺暢飲。
那人接過金珠子捧在手裏,看的兩眼放光,連聲道:“公子真是出手闊綽,公子慢用,慢用!”揣好金子,轉身興沖沖的走開。
一邊走,嘴裏還一邊念道着:“那老仙果然靈驗,斷定我今日進財,果然就得了金子。”說完又嘿嘿竊笑幾聲。
自從上次醉酒鬧事後,月無殤五年來再不飲酒。今日卻不管不顧,只圖喝個痛快,不死不休。
待地上的酒壺東倒西歪時,月無殤亦是倒地不省人事。結果便是歷史重現。
月無殤周身血氣涌動,黑霧繚繞。無數魂靈自血氣之中滋長而生,肆意作亂。黑霧瀰漫之時便驚得周圍人群恐慌尖叫四下逃散。霧氣所到之處,花草枯萎,樹木凋黑,追着街上行人活物撕咬啃食。月無殤則醉倒在地渾然不覺。
沈雲裳看着街上的焦黑狼藉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鬼魅憂心道:“公子喝多了酒就是這個樣子!”
沈雲裳不與他多說,一手靈力竄動,封妖陣脫手而出罩住月無殤。光陣白光閃爍,強逼着那洶湧黑霧退回月無殤體內。而後甩手一道符纂飛出貼上月無殤胸口,接着數道靈力絲線般飛出,纏上月無殤周身,閃爍幾下之後便連同那符纂一起隱於其體內。
沈雲裳跳下劍,走進過去,稍作查看,而後說道:“封印不了太久,此地不宜久留。”
鬼魅慌亂道:“那如何是好?這個時候老鬼偏偏又不在,真是急死人了!”
沈雲裳道:“先避開人群再說,以免他誤傷了百姓。帶他去城東樹林。”說著,便俯身去拉月無殤,卻是拉不動也扶不起。
“我來吧!”
鬼戾不知何時冒出來,一把拉起月無殤背在身上,閃身奔向城東。
沈雲裳看了一眼身旁的鬼魅,說道:“我們也走。剛才有路人受到驚嚇,怕是其餘仙門之人不久就會趕到。你這樣太招搖,跟我走。”說罷,背起畫卷,御劍而去。
沈雲裳飛出不久,便聽聞前方一聲怒喝:“站住!”話音未落,一道寒光閃現,鬼戾便與人打鬥了起來。
沈雲裳急速追上。走近了才看清,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何文淵。
沈雲裳飛身上前擋在二人中間,護在鬼戾身前,對何文淵說道:“文淵哥哥,且慢!”說完,一手攔下何文淵的劍,轉頭示意鬼戾快走。鬼戾會意,背着月無殤繼續向樹林趕去。
何文淵提醒道:“雲裳,那可是惡鬼!”
沈雲裳道:“文淵哥哥誤會了,他是在救人。”
何文淵道:“救人?”
沈雲裳道:“正是,事出突然來不及細說,不過文淵哥哥,這麼晚了,你怎會再此?”
何文淵道:“嶗山通緝抓捕鬼百枯,我們在同州城嚴查防守,今晚剛好在附近巡夜,恰遇那惡鬼經過。”
沈雲裳聞言心中一驚,心道:糟糕!想不到嶗山弟子竟然在附近巡夜!當即拋下何文淵,追着鬼戾向林中疾馳而去。
何文淵緊隨其後,喊道:“雲裳,到底出了何事?”
沈雲裳顧不得說話,緊追鬼戾而去,待趕至林中時,果然,鬼戾已經與人纏鬥起來。
鬼戾此時雙臂繃帶松落,露出臂膀之上的篆文,全身被一層黑色霧氣包裹,兇猛異常。
沈雲裳見眼前只有三名嶗山弟子,不禁鬆了一口氣,心道:應付嶗山三個小輩,就算打不過,應當也吃不了什麼大虧。是以沈雲裳並不打算出手,索性攔下何文淵一起,一旁看熱鬧。
眼見嶗山弟子一個一個敗退下來,何文淵欲上前相助,卻被沈雲裳一劍逼退,何文淵自然不會與沈雲裳動手,於是便棄了劍,不解道:“雲裳,這是為何?”
沈雲裳笑道:“文淵哥哥若是出手,你的對手便是我!”
何文淵不明所以,但覺着沈雲裳不是是非不分之人,想來事情另有隱情,於是也回之一笑,說道:“要我與你為敵,我是如何也做不到的。”說完,便欣然被挾持着,袖手旁觀。
嶗山弟子不知他二人的交情,見勢喊道:“沈雲裳,堂堂蓬山弟子,難道要與那惡鬼為伍?”
沈雲裳道:“堂堂嶗山子弟,怎會連一弱鬼也收服不了?”
“嶗山皆是些無能之輩,恬居仙門之列!”
妤媚兒聲先到,鞭隨後。話音剛落,一身青衣翩然而落,手中長鞭已經甩出纏向鬼戾。
鬼戾聞聲,閃身抓起月無殤退後避過。
鬼魅見勢凌空鑽出,將月無殤扶到一旁,對鬼戾說道:“公子交給我,你當心!”
妤媚兒見這二鬼囂張,竟妄想與自己較量,冷笑一聲,不屑道:“真是不知死活!”
妤媚兒見鬼戾不但不逃,反而衝殺回來,登時殺心已動,出手更是毒辣。那鞭子在空中揮舞,鞭身靈力流轉,銀蛇般盤旋蜿蜒,利刃般犀利刺出。
鬼戾雖然身形高大碩實,此時閃躲起來卻是迅疾靈巧。那鞭子每次都是差一點就刺到鬼戾身上,卻總是差那麼一點點。鬼戾忽然反手一抓握住長鞭一端,而後用力一拉,妤媚兒那端便猛地一個受力不穩,險些長鞭脫手。待妤媚兒反應過來時,便也當即雙手死死拉住長鞭,二人頓時僵持不下。
妤媚兒見勢,對身後的幾個虞山弟子喊道:“還愣着幹什麼,還不過來幫忙!”幾人聞聲紛紛持鞭衝上。
鬼魅避開在一旁幫不上忙,眼見着虞山以多欺少,氣憤嚷道:“哎,好不講道理,人多欺負人少嗎!”低頭又對月無殤急道:“公子,公子,你醒醒啊,醒醒!”雙手使勁的搖晃月無殤,無果。
鬼戾一手抓着長鞭與妤媚兒對峙,一邊單手迎擊虞山其餘眾弟子,此時明顯落於下風。
忽然一人說道:“喲,丑婆子兇巴巴就算了,漂亮姑娘打起人來也這麼凶啊!”
沈雲裳聞聲,只覺得這人說話的腔調耳熟的很。轉頭一看,不是水墨還是哪位。豈止水墨,此時這林中,赫然是仙門五宗弟子俱全。
修羽聞言,原本頗為贊同,但一看說話之人是水墨,便又嘲諷道:“豈能以姿色論品行?膚淺!”
修齊走過來,看着沈雲裳劍指何文淵,不解問道:“雲裳,發生了什麼事情?你二人這是?”
沈雲裳收起劍,輕描淡寫道:“師兄放心,一場誤會。”
鬼魅見眼前忽然多出這許多人,也是一愣,低頭看向月無殤時,只見月無殤周身白光微閃,又轉瞬消失,鬼魅以為是哪個仙門弟子趁自己不備,暗中偷襲,當即警惕起來放眼四下尋望,忽而聽得身後樹林中一陣輕微聲響,鬼魅轉眼看去,就見一道白影一晃而過,鬼魅尚且看不清是誰,那影子便不見了。鬼魅有些心怕,推了推月無殤,喊道:“公子?公子?”
眾人幾句話之間,原本還佔着上風的虞山眾弟子,忽而被鬼戾一掌震的身子不穩,向後倒飛出去。手中長鞭紛紛掉落,眾人哎呦着接連倒地。
鬼戾陡然之間鬼力大增,原本黑霧包裹全身,此時更是膨脹數倍,鬼戾兩眼綠光通透,仰頭狂笑道:“仙門弟子,也不過如此!”
沈雲裳熟識鬼戾,此時見他如此模樣,亦覺的心下顫抖,只怕在旁人看來,更是覺的猙獰可怖了。人間太平幾十年,想來這些仙門中的小輩子弟也沒見過什麼混世魔頭、凶煞惡鬼。
眾家子弟見勢,相互看了看,最後便是一擁而上。
鬼戾遇強更強的惡習此時又凸顯出來了,彷彿自己是山石鋼鐵之身,對於眼前的刀劍劈砍全然不顧,在人群之中橫衝直撞,殺的不亦樂乎。
沈雲裳心中盤算到:哎,這個鬼戾,完全是一種兩敗俱傷的以血換血,以命搏命啊!對手人少還可以,眼下仙門弟子二十幾人,你這麼換下去,必死無疑啊!
然而鬼戾死了,剩下那兩個人,怕也是凶多吉少。一個鬼魅,全然手無縛雞之力的,受一劍便是魂飛魄散的主兒。再看月無殤,清醒時的確修為高深,但此刻醉的的不省人事,眼前這般激烈的打鬥都沒能吵醒他,躺在那裏還不是任人宰割?
沈雲裳想到此,嘆息一聲,當即赤月出手。手中靈力洶湧而出,驅着赤月繞着鬼戾周身飛速旋轉。寒光劍影竟然轉出一個肉眼可見的白色氣圈,將鬼戾護在其中。
沈雲裳召回赤月,踏步而上,立於那氣圈上空。手中再次靈力催動,四周的樹葉、沙土、碎石,凡是能看得到的東西便都一瞬間稀里嘩啦的滾動聚集起來,漫天飛舞。
沈雲裳手腕轉動,那枝葉塵土隨之轉動方向,纏上仙門子弟。
沈雲裳道:“這隻鬼,是我的。”
水墨一面靈力揮動,擋開迎面撲來的碎石,一面嚷道:“沈雲裳你鬼上身了么,幫着惡鬼打自己人。”
沈雲裳不理,見眾人沒有退卻的意思,繼而喚起周身靈力。靈光繞着沈雲裳的身體浮動變幻,林中又是猛地一陣樹木搖晃、塵土飛揚。
修齊修羽二人,方才見沈雲裳出手阻攔,便沒有參與捉鬼。此刻見沈雲裳應付自如,便也沒有上前幫忙。
妤媚兒散開眼前的塵土,縱身躍起直衝沈雲裳而來,怒道:“你以為你能打的過我們這麼多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說罷,長鞭襲來。
沈雲裳當即凌空一閃,避開長鞭。轉身之間,餘光掃到一束寒光刀影,沈雲裳迅即後退,躲過刀刃。
眾人見一擊不中,便揮舞着長鞭、刀劍再次襲來。
這次不待沈雲裳做出應對,一道黑影閃至身前,用寬大的斗篷將沈雲裳遮擋其中。
沈雲裳只聽到幾聲長劍落地之聲,而後便被人抱到了地面。斗篷打開,沈雲裳看着月無殤驚訝道:“你醒了?”
月無殤恩了一聲,而後身影一晃,消失不見。
沈雲裳抬眼去找,找到時,見月無殤已經出現在打鬥圈中。
黑色身影凌空而立,雖無刀劍在手,卻有如萬刃在身。月無殤周身血氣瀰漫,林中霎時暗紅一片。隨後,就見那一道道雪白身影一個上升、一個下降、一個橫飛、一個側落,一時間,竟無一人能安穩御劍於半空。
月無殤此刻身影閃現,懸於鬼戾之上。雙手抬起,聚攏,復而揮下,那些刀劍便隨着升起,聚攏,最後刺向眾人。
修齊和修羽剛剛見沈雲裳出面阻攔,覺得事有蹊蹺,便退出打鬥避至一旁。而此時看到月無殤揮劍刺向眾人毫不留情時,當即挺身而出,兩道光陣同時出手,形成一道白色屏障橫在了月無殤與眾人之間。
月無殤看着光陣,冷哼一聲,雙手血氣翻湧,而後再次抬手揮下,那些刀劍便齊齊扎在光陣上。刀劍沿着光陣一寸一寸向下穿透。
修齊、修羽也再次凝聚靈力,全力抵擋。
忽然砰的一聲,光陣炸裂,修齊、修羽被一道氣浪掀翻在地。原本倒在地上的那些剛起來的、正在站起來的眾人,此時再次被氣浪撞的翻仰過去。
妤媚兒認出月無殤便是那日破了自己幻術的人,起身走上前,叫囂道:“你究竟是何人?竟然三番兩次與我仙門為敵?”
月無殤淡然道:“葬魂崖,月無殤!”說完,揮手打散鬼戾周圍的氣障,收回注於鬼戾手臂上的血氣。
鬼戾失了血氣,方平靜下來。
水墨一聽他是葬魂崖的人,便也上前質問道:“葬魂崖?鬼百枯是你何人?”
月無殤不理,輕身落於地面,帶着鬼魅、鬼戾,轉身便走。
水墨呵道:“你站住!”
月無殤聞言停下腳步,並未轉身,只側過臉,掃視了一眼身後眾人。
鬼戾隨即停下腳步,轉身問道:“還要再打嗎?”
水墨看着月無殤問道:“今夜城東作亂之人可是你?”
沈雲裳聞言,暗自道:依照月無殤的性子,定是要說‘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或者‘是我你能如何?’之類氣人的話。前輩的是非已經夠多了,不宜再徒增事端,且今晚的事本就是個意外,還是當下說清了的好。
於是沈雲裳搶在月無殤前面,站出來說道:“不是他,城東之事,完全是一場誤會。”
妤媚兒聞言,手中長鞭向著地面抽打一下,鞭聲震天,蠻橫道:“誤會又如何?他是葬魂崖的人,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先抓回去再說!”
修羽聞言,在一旁冷道:“想不到虞山仙門號稱淑媛天下,竟有如此粗鄙不堪之人。”
妤媚兒道:“你說什麼?”
鬼魅笑道:“丑婆娘,他說你沒教養,哈哈哈!”
沈雲裳眼見妤媚兒一張嬌顏氣變了色,連忙說道:“今晚當真是個誤會!”說著,一把抓過正仰頭大笑的鬼魅,扔出去,說道:“都是因為他!”
鬼魅當即愣住。
修齊問道:“雲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雲裳看着鬼魅,嘆息一聲,可憐道:“他生前是個書生,求學途中被山賊所害,死後惦記家中母親,孤野飄零多年才回到家鄉,不想家中母親竟已去世,傷心至極是以才失控驚嚇了路人!”說完,見鬼魅毫無反應,悄悄踢了一腳鬼魅。
鬼魅被踢了一腳,隨即嚎啕大哭起來,聲淚俱下,悲戚道:“娘啊,想不到兒子與您竟如此命苦,竟連最後一面都沒有看到,是兒子不孝,娘親啊~~可憐我活着受人欺負,死後當了鬼還是受人欺負,眾位神仙在上,天理何在啊?”鬼魅原本是扯謊,說著說著,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生前的困苦遭遇,便真的傷心痛哭起來。
修齊雖然不知沈雲裳說的是真是假,但考慮到鬼百枯的處境及師父的囑咐,便想將此事大事化小,於是附和道:“既如此,倒是誤會一場。今日你雖驚擾了城中百姓,但索性並未造成傷亡。念在你孝順,又身無厲鬼怨氣,你便自去往生吧。”
妤媚兒不服氣道:“她說的便是真的嗎?想來她是與這冤鬼串通一氣,哄騙眾人。沈雲裳,你自稱天才,就把旁人都當傻子嗎!”
沈雲裳暗自道:天才可真不是我自稱的。只不過眼下不宜太過強勢,於是便忍了妤媚兒這一句。
沈雲裳忍了,有人卻不能忍。
修羽聞言便皺着眉頭厭煩道:“那你想如何?”
妤媚兒道:“殺了這二鬼,再抓月無殤回去問話。”
鬼戾聞言,一副隨時一戰的神情,輕蔑道:“憑你?”說罷,泰然幾步走上前,解開雙臂上的繃帶,身上霎時攏起一層黑霧,肅然道:“哪個人自覺有本事殺得了我,便儘管放馬過來。鬼戾奉陪到底!”
眾弟子聞言,皆不言語。倒不是真的怕了這鬼戾,而是懼憚鬼戾身後的月無殤。方才眾人聯手已不是敵手,若再戰,怕也是同樣占不到好處。
妤媚兒挑唆道:“我們眾仙門弟子聯手,還怕他區區一個惡鬼不成?今日若不收服這惡鬼,豈不丟了仙門五宗的臉面?”
水墨不以為意道:“姑娘好氣勢。那就請姑娘為五宗做個表率吧。”
妤媚兒自然不會做這個出頭鳥,轉言道:“此為嶗山地界,我虞山弟子豈敢造次?”
嶗山弟子方才已經領教過鬼戾的厲害,便不再貿然出手,聽到妤媚兒將事情推到自家身上,於是說道:“天下仙門不分彼此,且此番五門齊聚嶗山,不正是為了合力抓捕鬼百枯?”
月無殤聽眾人爭論,聽的有些厭煩,於是轉過身,看着那說話的嶗山弟子,剛要說話,卻被沈雲裳一手拉住了。
雲山弟子水漣,方才在打鬥中沒有看清月無殤的臉,此刻站在人群之中,仔細的看了一眼月無殤,忽而眉頭微鄒神色疑惑起來,思索片刻,於是對着眾人朗聲說道:“此次五宗掌門傳令,只是要我們找出鬼百枯的下落。既如此,我等不宜旁生枝節,就此告辭。”說完,水漣便帶着雲山弟子起身離去。
何文淵見眾人心不齊,便走出來緩和道:“想來今晚之事卻如沈姑娘所說,只是誤會一場。天色已晚,我看大家還是散了吧。”
妤媚兒雖不甘心,但見雲山弟子離去,蓬山又站在敵對方,祁山此時更是一臉的看戲模樣,嶗山全然不必指望,於是也領着虞山弟子,甩袖憤然離去。
餘下眾人各自有各自的打算,但今晚卻是不宜再戰,於是便相繼離去。
待眾人散去后,鬼魅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衝著沈雲裳喊道:“好你個沈雲裳,竟然將我推出去送死!”
沈雲裳不以為意道:“誰讓我是個狠毒又冷血的女人呢!”
鬼魅聞言一愣,緩了緩,意味深長的哦了半天,剛要說話,就被沈雲裳打斷道:“你閉嘴。事出緊急,還不是為了你家公子?”
“果然最毒......”鬼魅剛說要說,便警覺的看了一眼月無殤,見他果然冷眼看過來,立即轉聲說道:“果然最......懂我。”說完乾笑兩聲,躲到鬼戾身邊,心有餘悸道:“好險,差點又被定身了。”
鬼戾道:“公子很是偏心。”
鬼魅不解道:“此話怎講?”
鬼戾道:“我有難時公子裝睡,雲裳姑娘有難,公子立即捨身相救。”
鬼魅點頭道:“聽你這樣說,公子的確偏心的很。”須臾又說道:“我怎麼沒看出來雲裳姑娘何時有難?”
鬼戾贊同道:“她明明兇悍的很。”
鬼魅道:“今日雲裳姑娘救了你,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你是她的,你日後可要小心了。”
鬼戾道:“哦?為何?”
鬼魅小心翼翼的低聲道:“公子那個醋罈子,了不得,了不得。”
鬼戾聞言,忽覺脊背發涼,轉頭看了看月無殤,見他並沒有看自己,暗自鬆了一口氣,不知不覺的拉開了與月無殤和沈雲裳二人之間的距離。
月無殤與沈雲裳二人卻是一路無言。
月無殤走在前,沈雲裳跟在後面,一直到了城主府門口,月無殤才轉身攔下沈雲裳,猶豫了一路,終究還是開口問道:“你喜歡鬼戾?”
沈雲裳懷疑自己聽錯了,瞪着眼睛不可思議道:“你說什麼?!”
月無殤道:“你說他是你的,可是真心的?”
沈雲裳很不想再對他發脾氣,但聽到他這句話,實在無法控制自己,理直氣壯數落道:“你看不出來那只是一個救人的借口嗎?”
月無殤道:“借口嗎?”
沈雲裳氣道:“當然!”
月無殤聞言,釋然一嘆,而後卻一句話也不說便轉身離開了。留下沈雲裳一人站在那裏,一口悶氣堵在心頭,無人發泄又咽不下去,怒視着月無殤的背影,最後狠踢了一腳門檻,轉身去了花園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