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少年和少女
第九章少年和少女
聞人立雪起身拍了拍泥,卻發現渾身濕漉,她腦中有些暈乎,靜思一會兒才想起剛才掉落譚中,似乎是李長風把自己救到了岸邊。
她冷哼一聲,心裏道那又怎樣?
師傅曾說過,風塵色相是手段,惜老憐貧亦是技巧,只要能殺人,萬般造化皆是武器,這少年年紀不大,可是色膽包天下流至極,死了也活該。
她撿起黑罩面,拂去上面的血珠,邁步離開。
李勿執不知道此時哥哥已被一個差不多大的小妮子折磨的死去活該。
因為她已經把南山書院的院長折騰的死去活來。
鍾叔離此時哪有了半分高手氣度大家風範?衣衫襤褸差一個碗就可以上街要飯,胸前的衣服被剪成了道道布條,長度堪堪到肚臍眼,如果不是他以死相逼,怕是連白嫩如水的雙乳玉兔都要露出來,但即便如此,李勿執依然沒有放過他。
橫的剪不行,那就豎的剪嘛。
李勿執懷裏夾着紅花大剪刀,認認真真的在編繩。
陸子由看了看前面負手站在山邊的師傅,想笑又怕師傅一巴掌打死自己。
有山風吹來,鍾叔離渾身上下的布條隨風飛舞,露出一整攤雪白肉花和紅色褲衩,好不別緻。
自從衣服被李勿執剪的越來越短,師傅就越來越不愛說話,總是喜歡在山邊負手盯着山下怔怔出神,陸子由很擔心他一個想不開跳下去自盡。
鍾叔離從未這樣想死過,是的,從來沒有。
“喂,胖子,過來再給我剪一道,這截太短了。”李勿執招了招手,很自然的招呼他。
鍾叔離怒向膽邊生,生氣的皮肉像波浪一樣翻滾:“剪剪剪,你看我渾身上下哪還有布料給你,再動刀子我只剩褲衩了!”
李勿執噗嗤笑出聲,鍾叔離吹鬍子瞪眼皮肉翻滾的樣子,反而有一點點可愛。
“那我到了書院就把你去人村子裏灶台上偷鴨子湯喝,然後被發現被人胖揍一頓的事情告訴所有人聽,我就說南山書院的院長號稱雲遊四方佈道萬里,其實壓根就是四處去村裡偷鵝偷鴨子吃,你就是個饞嘴的大胖貓!”臨末了李勿執還不忘做個鬼臉,氣的鐘叔離幾近昏厥。
鍾叔離嘆一口氣,心裏感嘆世風日下遇人不淑,然後亦步亦趨雙目含淚,宛如慷慨殉國的將士,站到了李勿執身旁任她宰割。
罷了罷了,就當被小狗咬壞了衣裳。
陸子由這一路來見慣了這場面,即使是他也只能感嘆一物降一物,師傅這次是踢到鐵板了。
這小丫頭不知是否魔王附身唯恐天下不亂,偏偏把師傅克的死死地,師傅曾酒後囈語,這都是命中劫數啊。
七十萬大山虎踞龍盤,然則芸芸眾生百態橫生,似李勿執子由鍾叔離這等雖然一路扯筋抬杠,但好在衣裹身食果腹。
李長風就沒這麼好運了,他病懨懨的躺在地上,心裏怒罵聞人立雪這小妮子下手太狠,簡直是奔着殺他來的。
李長風轉念一想,這小娘皮本就是奔着殺自己來的啊!
雖然他渾身疼痛難當又力困筋乏,但他強撐身體坐起來決定還是離開這裏。
根叔常說女人心深似海,自古美女如蛇蠍,越是美貌的女人越是狠毒心腸。
儘管這有可能是因為根叔一直偷看隔壁二狗的娘洗澡,後來被擀麵杖打的躺了半個月的緣故,但也不可否認聞人立雪這小妮子下手的確狠。
他必須要趕緊離開這裏,否則一個不察那小娘皮後悔了又回來補自己一刀,那就嗚呼哀哉見閻王去了。
但下一刻,他忽然聽到聞人立雪走的方向,叢林中又傳來稀稀疏疏的聲音。
他直挺挺躺下去,眼睛一閉趕忙裝死,現在這種微妙情況,不管來人是誰,裝死是李長風能想到的最好的處理方式了。
聞人立雪從林中走來,看着躺在地上昏迷的李長風,她原本已經離開,卻鬼使神差的又折返回來,自己一生從不欠人人情,李長風在湖中救了自己,那自然要救他一命。
當然,等救醒他還是要再殺死他的!聞人立雪心中又梳理一遍,覺得為人做事應當如此恩怨分明。
若是李長風知道她內心活動如此豐富,一定會怒罵這小娘皮蠢到家了。
但聞人立雪犯了難,孫羅笙從來只教她如何殺人,卻不曾教她如何救人,難道這天下所有女子都得像濟世堂的花露聖手,金針銀丸行天下,藥石除疾施浮屠么?
聞人立雪立定沉思,忽然想到李長風失血過多,若是渡一口真元過去,激其生機,應該可以救活他罷?
李長風此時莫名的感受到了鍾叔離的心境,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看上去長得這麼嬌滴滴的小姑娘竟然如此歹毒,她竟然真的折返回來想再捅自己一刀,娘啊妹啊,咱們來生再做親人。
聞人立雪自然也不清楚李長風內心如此豐富,她蹲下去雪白手掌按在對方的胸膛上。
第一次如此接近陌生男子,她臉色有些微紅,元海中有熱流順經脈而行由掌心而出,李長風只感覺到一股熱流湧上心頭,竟沒來由的舒服哼出聲。
聞人立雪大驚,匆忙之下順勢又是一掌按在他的胸口,身體暴退,驚恐的站在遠處看着李長風。
李長風咳嗽的坐起來,貓着腰艱難吐血,自從遇到這姑娘,光是吐出的血怕就有十幾兩了。
“你這姑娘看上去賞心悅目可是心腸歹毒,我跟你無仇無怨你為什麼要殺我?”
聞人立雪不過才十二歲,畢竟是小女兒心態,冷不丁聽陌生男子形容自己賞心悅目,自然免不了俗。
可是尚未心中歡喜卻又被說心腸歹毒,頓時俏臉寒霜,怒聲道:“我想殺人便殺人,又何須要和你解釋理由?”
李長風怒極反笑:“你這妮子好生沒道理,你要殺我卻不肯告訴我為什麼,難不成我還得洗凈脖子晾乾了等着你下刀子么?你當我是白皮豬啊!”
聞人立雪在羅剎殿自小修行枯燥,她在山上十二餘年日出執刀日落收刀,卻儘是學習如何殺人,偶有涉世也是踏足風塵,靠着粉黛面容勾窗行步去修行勾引男人捅刀子的學問。
十二年日日如此,連小女兒的嬉戲心性都給磨的差不多了,但今天遇到李長風,這人說話粗糙卻有趣,聞人立雪心中想笑又怕落了面子,於是憋着不說話。
李長風看她沉默,不由想起了李勿執犯錯又扁嘴沉默時候的倔強表情,忍不住呵斥道:“女孩兒家家不學女紅針織,整天就知道拿着刀嚇唬人,像你這樣的如果在陳家溝到老都沒人敢娶你。”
“你···!你有種再說一遍!”聞人立雪紅臉瞪着杏花眼,兩隻桃耳櫻紅一片,指着李長風那表情恨不得把他剝皮拆骨。
李長風暗道自己昏頭了,怎麼說出這種輕佻話兒,但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尤其還是面對一個美貌潑辣小娘皮,更加不能落了下乘。
於是挺了挺並不寬闊的胸膛,昂着腦袋傲然說:“咋地,我說你到老都沒人敢娶!”
“我殺了你!”
聞人立雪疾步上前,一拳朝着對方面門打過去,明顯動了真怒用了真火。
李長風單手捏住,感覺和之前的力道相去甚遠,軟軟糯糯空有架勢,於是順勢一用力,聞人立雪立馬摔倒在一旁,獃獃的說不出話來。
李長風扁了扁嘴,心道難道這吐血幾十兩反而讓自己巧得機遇變成高手了?
聞人立雪想起來,剛才渡真元為他療傷,恐怕損了自己的修為,她氣息吐納尚未圓滿,更別提掌控外渡真元,這一下怕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李長風朝她笑說:“你現在殺不了我,咱們可以好好坐下來談談了?你為什麼要殺我?”
聞人立雪偏過頭,似乎多看他一眼就心煩,但她的肚子卻極沒有骨氣的咕咕叫了一聲,這時她才發現,夜幕竟已經垂了下來,天空昏暗,林中可見已經只有寸許,烏鴉啼叫,昭垂黑夜。
李長風自然聽到了她肚子的咕咕叫,於是問她:“要不吃點東西養養力氣再打?”
聞人立雪冷冰冰拒絕說話。
李長風不以為意,四處望了下找到了先前聞人立雪遺留的赤紅雕花雙刃,此時只剩下了一把,另一把已不知去向,他撿起紅刃走到林邊,動手劈砍起來。
聞人立雪眼看他這樣糟蹋自己的武器,頓時忍不住說:“無恥之人還我的武器!你不配用它!”
李長風背對她沒有轉身,撇了撇嘴說:“你既說我無恥那我自然得有無恥模樣,這刀就當你送我了,等哪天我心情好了興許就還給你了。”
聞人立雪在山上長大,山上修行的是殺人術,不是吵架功,所以她深知吵架不是對手就乾脆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