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刺客

六十、刺客

轉眼又是一年七月七,鄭楹攜了弟弟鄭樟出街游賞。這是她頭一次在京過乞巧,走在陌生的鬧市中,久遠的記憶不受控般紛至沓來,想起自己早年間牽着哥哥的手走過荇澤城車水馬龍的廣福大街,一路左顧右盼,看什麼都覺新鮮。一晃十年過去,現如今輪到她領着弟弟賞玩七夕,走在更加繁華的喧囂街市中,心境卻再難與年少時相提並論。

“姐,姐夫怎麼不同咱們一起?”?鄭樟忽然開口問道。

“他有事要忙。”鄭楹隨口搪塞。

“姐,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看得出來,你同姐夫在鬧不和,你們……究竟怎麼了?”

鄭楹面露不悅地輕責道:“說了多少遍了,大人的事少管、少問。”

“我早就長大了,倒是姐還一直像個孩子。”鄭樟俏皮笑道。

鄭楹聽了更沒好氣:?“行了,不就是裝了回病嗎,恨不得天天過一遍嘴,生怕我忘了似的,放心,忘不了的,數你最英明,滿意了吧?”

“我哪裏敢嘲諷姐姐,”鄭樟笑言,“我是說姐姐你看起來還跟十年前一樣年輕,乍一看還有些孩子氣。”

鄭楹聽到這話,白了弟弟一眼,露出些許笑意。

鄭樟見姐姐笑了,又道:“不帶姐夫就罷了,這麼熱鬧的長街,真該帶我外甥出來見識見識。”

“還不知要到多晚呢,他二更就要睡的。”

姐弟兩個一路南行,不知不覺人聲漸悄,聽到更鼓響了三下,隨行護衛催請回府,然而鄭楹只嘴上答應了,腳下卻並無迴轉之意,繼續往南行去。鄭樟年輕愛玩,更樂得晚些回去,護衛也只能跟上。

不知又走了多久,突然“嗖”地一聲,一支冷箭極速飛來,擦過鄭楹肩頭,箭勢稍減卻依然強勁,觸地時磚礫迸濺,竟在青磚上鑿出一個寸許深的洞來。人群頓時四散奔逃開去。

“有人行刺!保護夫人和公子!”護衛們叫嚷着圍攏上來。霎時又是一箭,穿過人群不偏不倚地飛向死死護住弟弟奔逃的鄭楹的脊背,同頭一箭一樣,也是擦身而過。

“是初雲酒家!三樓北起第五個窗戶!”一名護衛忙亂中努力看清了箭的來處,趕緊提醒同僚,說話間又有兩箭射來,幸而都被擋下。

其中一人當機立斷,疾沖向前,就要躍向三樓斬殺刺客。而他離去的瞬間,身後免不了有一瞬的空隙,刺客便瞅准此空隙射出了最後一箭。待護衛躍進窗,屋裏早已沒了人影,只有丟棄在地上的弓和箭,外加一張蒙面用的布塊,再無其他。

而方才刺客射出的最後一箭終於見了血——鄭楹腰側被鋒利的箭鏃劃了個大口子,鮮血頓時汩汩湧出,而箭勢尤未止住,又淺淺刺入鄭樟小腹。

痛楚中,鄭楹一眼看到弟弟也受了傷,又急又氣,立時忘了自己的傷,急忙就去查看弟弟傷情。身子稍一動彈,百倍的痛楚直穿心肝,鄭楹痛嘶一聲,五官擰做一團。

“姐,我沒事,你別亂動!”鄭樟連聲勸止着,伸手為姐姐捂緊了冒血的傷口,再看姐姐,只見她已是淚流滿面。

“姐,是不是疼得受不住?”鄭樟見姐姐如此,揪心問道。

“不,不是……”鄭楹泣不成聲,兩眼只緊盯着弟弟血色漸顯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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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知行連日來憂心皎津之變,這晚召集了眾人前來商討。商討正要結束時,忽進來一人,伏在詹沛耳旁小聲說了些什麼。

詹沛聽了勃然變色,驀地轉頭盯住來人眼睛,驚懼問道:“現在如何了?”

“已無大礙……”

“怎麼了?”周知行看向兩人,問道。

詹沛吩咐來人:“將方才的話再說一遍給定國公。”

“回定國公,有刺客刺殺薛王殿下,幸而殿下無大礙,詹將軍夫人為護殿下周全,傷了側腰。”

周知行立即沖詹沛連連擺手,急切催促道:“你還愣着幹嘛,還不趕緊回去看看!”座中眾人也紛紛附和着催促。

詹沛起身朝上司行了一禮,匆匆離去。

詹沛走後,座中一人道:“莫非這鄭巒還有隱於暗處的死忠?真是邪了門了,一年多都未聞有什麼人敢興風作浪,怎麼忽然……”

話音未落,杜霄漢忽長跪而起,一臉凝重向周知行道:“卑職想斗膽進言:這進京也兩年多了,朝野上下皆已塵埃落定,是時候讓薛王殿下承繼大統了,好讓那些鄭巒死黨再別想指望。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意思,弟兄們私下好多都這麼說。”?緊跟着,座中有不少人紛紛跟着請求儘快擁立薛王登位。

周知行擺擺手示意眾人安靜,無奈道:“我原本也計劃着明年這個時候扶殿下登基。若不是皎津有變,哪怕明天就拿行刺之事逼鄭巒退位呢……可惜啊,偏此時生變。眼下的問題是,到底是先擺平皎津,還是照舊先扶立薛王?若先扶立薛王,一旦激起皎津軍嘩變,我們可要吃不消——咱們跟弋州楊氏已結下了梁子,再有征戰,楊昉怕是不會相助,甚至於與皎津暗通款曲,整垮咱們,藉機重新洗牌,也不是全無可能。”

高契道:“定國公慮得極是,卑職也以為,必要先平了皎津這一大患,才能行擁立之事。”

聽礎州的兩位為首者都作此想,座中便無人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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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之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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