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出好戲
耀眼的燈光下,是一張大大的賭桌,桌上堆着密密匝匝的籌碼,各色人等圍坐,或喜形於色,或正襟危坐。黑衣的荷官手執長桿,乾淨利落的左推右挪,一幕幕人間悲喜劇就在陸離的燈光中啟幕。
桌子的上手坐着一個體格健碩的中年人。他叫季豪傑,是這裏的幕後老闆,大人物不怒自威的氣勢,鷹隼一般銳利的目光,加上座位後面肅立的兩個黑衣保鏢,周圍的氣場可謂是生人勿近。一局終了,左手邊的男人輸掉了他的大部分籌碼,氣惱的把臉埋在手掌中。這時季豪傑示意服務生把一杯插了紙傘的雪糕放在了他的威士忌酒杯旁邊,那位客人的女伴,看到雪糕放在她和季豪傑的中間,保鏢又拿了一張椅子擺好,就從懊惱的男人旁邊直起身來,俏皮的一笑,對着季豪傑說:“呦!我正好覺得有些熱了。”便將身子湊了過來。
賭場上,這樣的華服的女子很多,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時而跟路過的男士們搭訕幾句,便起身一起離開,度過一段短暫又奢靡的時光。贏了錢,可以到處打賞,招來更美麗更高貴的女士青睞,輸了么,女伴另覓高枝也是稀鬆平常的事。男人們在賭桌上博弈金錢和命運,這些女人們在賭場裏游弋,找尋自己的目標,又何嘗不是一場豪賭!這是規矩,不會有人覺得不妥。這裏的因果報應成王敗寇遠比真實的生活來的猛烈而直白,食髓知味,在這聲色犬馬里打過滾的人,難免會覺得日常的生活寡淡如水。
女人的淺笑還掛在唇邊,季豪傑卻視而不見,轉向和女人相反的方向,露出舒展的笑容,令得一桌人都有些意外。
只見那邊服務生領着一個20出頭的女孩走了過來,女孩長發披肩,穿着一襲剪裁得體的墨綠色裙子,脖子和手上掛着閃閃發亮的首飾,笑起來十分的燦爛。
她看上去並不像是會到這種場合來應酬的女人。
果然,她衝著季豪傑輕輕的喊了一聲:“義父!”
“來,安安,坐這兒!”季豪傑顯得很高興,拍拍身邊剛剛搬來的椅子。女孩坐下,季豪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說:“唔,果然漂亮!喜歡嗎?”
“當然喜歡了!”被叫做安安的女孩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項鏈,又抬手晃了晃手腕,“謝謝義父!”碎金似的光華從她的腕上流轉出來,與賭場裏過於耀眼的燈光交相輝映。
人群中發出一陣騷動,能聽見好幾個女人不約而同的“啊”了一聲,還有細碎的議論。
那個會錯意的女人,訕訕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季安安心裏萬分明白,今天下午才在拍賣會上落錘的百萬珠寶,晚上就這麼明晃晃的亮在自己身上,哪個女人不艷羨的暗暗流口水!更何況這桌上的大部分人,下午可是親眼目睹了那場白熱化的競拍。還有身上這件墨綠色的長裙,是香奈兒秀場的壓軸定製款,僅此一件,有錢也買不到。她穿了,自然就顯出格外的尊貴來。
“來,幫義父押一把!”荷官見女孩已經落座,便開始下一輪的張羅,季豪傑把籌碼推到女孩手邊。
“我看着就好了嘛~”季安安推辭道。
“你來!你手氣旺,義父看你玩幾把!”季豪傑堅持。
於是季安安抓起一疊黑色的籌碼,放在一組數字上,桌上又是一陣吸氣聲。她可能不知道,黑色的籌碼是這個賭場裏面額最高的,這小小的一疊,大約能在這城裏最繁華的地段買下一幢不錯的房子了。居然就這麼被她隨隨便便的灑了出去。季豪傑看起來也不在意,笑盈盈的看着。
荷官開牌。果不其然,那疊黑色的籌碼打了水漂,贏了的人喜出望外,巴不得這散財童子再多來幾手,可是季安安的注意力被那杯插着紙傘的雪糕吸引過去了,她拿着小勺子小口小口的舀着雪糕球,還指揮着季豪傑把籌碼放到她要的數字上。季豪傑當然不會那麼莽撞,用的都是紅的綠的籌碼,季安安也並不在意,看着一堆堆的籌碼又漸漸散到其他人的面前。
“義父我不玩了,你看老是輸!”季安安有點懊惱,把吃完的杯子放下,有點泄氣的往椅背里一靠。不得不說,季安安是個漂亮的女孩,五官十分的精緻,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小巧挺翹的鼻子,尤其一雙朱唇,紅潤飽滿,微翹的唇角,三分含笑,上唇中間一個小小的唇尖,蜿蜒婉轉,令人看着就生出一種憐惜,只願她能展顏一笑。她的身材高挑,還帶着點少年人的纖細,雖然穿着禮服式樣的長裙,卻不像成熟婦人般風情萬種,自有一種清透洒脫。她的舉止也十分的優雅,雖然是隨意的一靠,也並未失了神形,只讓人發出“怎麼會連耍賴都這麼賞心悅目”的感嘆。
季豪傑也不強求,繼續自己玩了起來,季安安端坐一旁,伸手托腮看着,每每贏了,等不及荷官出手,便自己伸長了手去撈別人的籌碼,季豪傑也不阻攔,只是笑笑看着。
又是一局終了,左手邊的男人已經山窮水盡,他起身離去,女伴便想趁近水樓台之便,湊到季豪傑這裏來。她低下身子佯裝看牌,深酒紅色的深V絲絨長裙,襯的她肌膚似雪,豐滿的雙峰有意無意的擦過大人物的肩頭。季豪傑還沒有反應,叫他作“義父”的女孩卻目光灼灼的盯緊了那個女人,眼底的不悅簡直毋庸置疑。季豪傑把雪茄換到左手,右手撫上季安安的手臂,親昵的拍了拍。這一側身,便避開了豐乳肥臀的女郎,季安安這才挑釁似的微微斜睨了一眼紅衣女郎,接着把弄着手裏的幾塊籌碼。紅衣女郎心裏一驚,她在道上混這麼久了,當然知道季豪傑有這麼個義女,也曾在各種場合見過一兩面。以前季安安年紀尚小,跟着義父出去應酬都是有頭有臉的社交場合,她原以為這小女孩只是季豪傑收養的義女,也從未往那方面想過,如今看這架勢,兩人卻也是不清不楚,招惹不得。隨即抬起身子盈盈地假笑着說:“老闆好手氣!”就往下手找了個熟識的人落座去了。一桌人雖各自忙碌着,但也有不少人看到了這邊的動靜,這些人都是見慣了各種場面的,面上不露聲色,心裏大抵也在想着:這“義父”、“義女”叫的像那麼回事,私底下,卻不知是如何的腌臢!
季安安自然不會不知道這一桌人的腹誹。不過偽裝是人類的能力之一,有些時候為了某些目的,一些小小的犧牲也是必要的。
似是有意,接下來的時間裏,季安安一直緊挨着季豪傑坐着,還時不時的,抱住了他的手臂撒嬌,季豪傑自然是十分受用,然而下面的那些人,特別是剛剛吃了癟的那個紅衣女郎,看得卻格外刺眼,發狠似的咬住了紅潤的下唇,不齒的聲音動作也不免大了些,季安安看在眼裏,就更加的肆意,她轉過頭,一手還托着腮,另一隻手的食指在玫瑰花瓣般的嘴唇上輕掃,然後微微的含住了指尖,粉紅色的小舌緩緩的舔過食指,眼神慵懶誘惑,又有些不容置疑的霸道,跟剛才歡喜雀躍的小女孩根本就是兩個人。
由於位置的關係,季豪傑看不到季安安的表情,可下手一桌的人可看了個明明白白,算是坐實了之前的猜測。既然如此,大家也就不敢再有議論,只不過在心裏各自鄙夷一番。季安安不用回頭去看義父的臉色就知道,她今晚的任務完成了。
季安安,23歲,是長嶼市第一大幫派頭目季豪傑的義女。今天是她第一次正式參與季豪傑的計劃,目的就是假裝二人之間有着不可告人的關係。
“先生,林如海家那小子來了。”
翻開侍應新發來的撲克牌,季豪傑始終保持着從容而有距離感的微笑,只在他的秘書、同時也是保鏢的阿德貼近他耳邊說話時稍稍抬頭向人群竄動處望了望。
季安安本能的隨着他的視線看向人群騷動的源頭,有着一頭深棕色捲髮的高個子男人恰好在那時轉過頭,棕色的眸子在季安安臉上掃過,然後對着季豪傑露出一個微笑。
“你好,季先生。”
高個子男人高聲的打起招呼,上揚的語調里有着一些不同於季安安印象里的其他那些黑幫人物的真誠以及生命力。
“你好呀,阿輝。”
被叫做阿輝的男人的出現讓季豪傑放下手中的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這足夠說明這個看起來不過剛剛20歲出頭的“阿輝”來頭絕對不小。
而季安安從季豪傑那裏多少對這個看起來不過二十幾歲的高個子年輕人有一些了解。
林輝,26歲,史丹福大學法律系的高才生,季豪傑以前的大哥林如海的獨子,幾個月前剛剛從國外回來。林夫人的去世使他父親林如海遭受了不小的打擊,身體狀況每況愈下,不得不回國接手父親的幫派事務。
“季先生,今天我來是邀請您參加我父親舉辦的宴會,之前他應該已經先聯繫過您了。”林輝從跟班的手裏拿過一個燙金的信封,雙手遞給季豪傑:“這是邀請函。”
“哈哈哈~不急,不急。先陪我玩兩局······”季豪傑迎着林輝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個時候季安安才注意到林輝究竟有多高…季豪傑的身高已經超過常人,像林輝這樣高過季豪傑的人並不多見,而更值得玩味的是,雖然這個林輝有着相當具有壓迫感的高度,但他周身散發出的氣質卻非常溫和有禮,甚至有一點淡淡的書氣……而這是另一種完全不符合黑幫人物的陌生氣質。
“哦,對了,忘了給你介紹,這是安安,”
季豪傑的下巴偏向安安,但是眼睛卻一直注意着林輝的表情。然後他偏過頭看着季安安,極細微的挑了挑眉毛。
“安安,這是林輝。”
“很高興見到你,林輝先生。”
伸出右手,極招牌的一笑,季安安知道怎麼樣才能讓她的眼睛看起來更明亮、怎麼樣才能讓她嘴唇的形狀看起來更誘人。
“哦,叫我阿輝就好。”
一隻寬大的手掌握住了安安的右手,林輝用另一隻手抓了抓蓬鬆的捲髮,垂下眼睛笑了笑,就像是一個害羞的大男孩,季安安甚至在那張皮膚白皙的臉孔上看到兩片淡淡的紅雲。
忍不住有些驚訝,安安下意識的讓她自己的視線在那張年輕的臉上多停留了幾秒。然而這時林輝剛好抬起眼睛,對上她的注視時林輝那雙閃動着活力的眼睛浮現了一點點驚訝,然後對安安微笑了一下。
“我也很高興見到你。“
很快,時針轉過了12點,聚會的高潮慢慢過去,賭局也逐漸顯得有些乏味,季豪傑對身後的黑衣保鏢吩咐了幾句,一旁的荷官把籌碼清算好,拿來賬本叫季豪傑簽字,季豪傑簽了字,順手就把一張紙條遞給季安安,季安安接過來看了一下,輕輕彎了彎眉眼,看似真誠、欣喜的笑了笑,把紙條放進了拿着的手包里。
車一會兒就到了,是一輛黑色的加長奔馳,在夜色里顯得更加沉悶。走出門廳的時候,季安安挽着義父的手臂,冷風一吹,她不禁有些瑟縮,借勢靠近季豪傑,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你看他們的臉……”她精確的拿捏着距離,讓自己的臉與那昂貴的西服面料保持一小段距離。可在旁人眼裏,這個姿勢已經是曖昧的不得了了,不過這並沒有什麼不好的,畢竟她今晚的角色就是如此,所以故技重施,她乾脆抬起下巴、微微傾斜了上半身靠向季豪傑…雖然實際上她的皮膚和那身昂貴的西裝布料仍有0.01厘米的距離,可是她知道除她和季豪傑以外從任何人的角度來看她都是把頭撂在季豪傑的肩膀上了,包括林輝。
”那麼,今晚就······“
那個年輕的黑幫頭子似乎是對她的動作很驚訝,他的眼睛在季安安的身上稍稍多停留了一秒,而那讓他幾乎說錯話。
”…呃,謝謝您的招待。“
”哈哈,你太客氣了阿輝,你知道我是你爸爸的老部下了…“
抬高手臂拍拍林輝的肩膀,季豪傑的樣子看起來完全就象是一位隨和的長輩。
”就這樣,我一定會來參加宴會的。“
不着痕迹的頓了一下,季安安悄悄的偏轉視線和季豪傑對望了一下,並且在季豪傑黑且深邃的眼珠里找到了她想知道的答案。季豪傑眉頭一皺,安安於是沒有繼續再說什麼,跟着往車裏進去。
車裏的空間很寬,一上車,保鏢便搖上了前後座之前的隔音板,車廂里形成了一個密閉的空間。季安安立馬從季豪傑的身邊彈開,坐到了對面的椅子上,拿過自己的外套披上。
“義父,今晚還行吧?”安安正色道,哪裏還有剛才百媚千嬌的姿態。
“不錯,就是這樣。看他們的樣子應該是不會有懷疑了。”季豪傑微微點頭,陰鶩的眼神四處游移,似乎還在盤算着什麼。
“那麼宴會的事···我想一起······”安安試探着說,剛才告別的時候義父並沒有提到讓自己一起去參加宴會,她不想錯過這麼好的機會。
“不要急,安安。這是你第一次出任務,不能急於求成。林輝可不是那麼好應付的,連我都還摸不清他的底細。”季豪傑打斷了安安的話,語氣里完全是理所當然的不容拒絕:“從現在起,你必須聽我的命令!”
“······呼!”季安安呼了一口氣,往後把自己重重的陷進皮質的座椅中,半是無奈,半是賭氣。雖然季豪傑早就跟她說過會安排她參與幫派事務,可是季安安一時還沒能適應這種角色的轉換。
季豪傑見她這樣,安撫道:“安安,不能急!越是這個時候,越要沉住氣!你已經等了十幾年了,不能功虧一簣!”
“我明白,可是不趁熱打鐵的話,我怕···就沒有機會了!只是宴會而已,我可以打探一下林輝的真實想法,你看到林輝今天······”
“這個不用你擔心,我自有安排。”
就像起初安安猜測的一樣,季豪傑沒有打算讓安安跟林輝有進一步的接觸。季豪傑之所以會讓安安假裝出跟他有親密關係的樣子,就是為了試探林輝的反應。現在看來,林輝的反應在他的預料之中,“欲擒故縱”應該是個不錯的計劃。
不只是對林輝。
“這次的事非常重要······安安,這就是我把你留到現在才開始出任務的原因,因為機會只有一次,必須一擊即中······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就能直接用林輝的力量滅了徐千貴那個傢伙!所以安安······一步都不能錯!”
把只抽到一半的香煙戳進煙灰缸,季豪傑交疊起雙手放在膝蓋上,眼神直望進安安的眼底。
因為安安的“季豪傑的情人”身份只是讓別人對她掉以輕心的一種掩飾,所以安安非常清楚季豪傑要她做的究竟是什麼。她只是不理解為什麼義父要告訴自己事實的真相,卻又不讓自己有所行動,明明機會來的水到渠成!
“那那份資料呢?”安安直接挑明了自己的目的,“我答應你參與計劃不是為了幫你擴大地盤的!”說完安安側了側身子,雙手環抱住自己,裹緊了外套看着漆黑的車窗上自己麻木的臉龐。
“滅了徐千貴不也是你的復仇計劃之一嗎?”
“那不一樣。更重要的是那份資料,我不能讓我爸媽到死都背着污名!如果你不帶我去,那我自己去!”
“······好吧,安安,我帶你去。再說一次,你必須聽我的安排!”季豪傑妥協了,“這可不是遊戲!”
義父說的對,這不是遊戲。閉上眼睛,父母當時的慘狀似乎又浮現在她眼前,猩紅、粘稠、溫暖的血,就那樣慢慢的浸透衣服、床單和她的小手,她怎麼也阻止不了這些生命的氣息迫不及待從父母的身體裏逃逸出去,然後慢慢變得冰冷。每次一想到這些,她就不可抑制的想要立刻把那個兇手大卸八塊!可是沒有那份資料,就算能手刃仇人又能怎麼樣呢?爸媽在九泉之下更希望看到的,應該是女兒終於幫他們洗清冤屈了吧。
季豪傑也沒有再說話。他十分清楚這個女孩在想什麼。這麼多年,他一直小心的操控着她,讓她成為了自己最不起眼、同時也是最絕密的武器。他也知道這個女孩內心仇恨的力量有多麼強大,能利用她達到自己的目的當然皆大歡喜,可如果一不小心,被反噬也不是不可能。這也就是為什麼他沒有讓季安安跟其他三個孩子一樣被培養成他的左膀右臂,而是循着普通女孩的軌跡一路長大。
一周前。季宅。
“安安,這次回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說。”季豪傑坐在季家主宅客廳寬大的真皮沙發上,表情凝重地說。
“義父,是跟計劃有關嗎?”安安一下就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十幾個小時長途飛行的疲憊一掃而空。
“是的安安。”季豪傑微微的動了動嘴角,“林如海的兒子回來了,這是個好機會。”
安安深吸一口氣,這麼多年了,義父終於鬆口讓她參與計劃,這讓她感到一種虛幻的眩暈感。
“那···我要怎麼做?”安安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
“呵呵,你不用急,還有時間。我們還不清楚那小子的底細,靜觀其變。不過,”季豪傑點了一支煙,犀利的眼神穿過裊裊煙霧直看向安安的眼底,“你要配合我。”
“從明天起,你就當我的情人。”
“什麼!”安安差點跳起來。
“急什麼!”季豪傑皺皺眉頭,“又不是真的。”
安安還處在震驚中沒有回過神來,季豪傑接著說:
“林輝那小子據說很精明,在這個節骨眼上你突然岔進來難保他不會起疑心。”
安安是個聰明的女孩,她平定心神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緒,發現季豪傑說的確實有道理。雖然季豪傑認了她做義女,但是從小到大,他沒有讓安安參與哪怕最不起眼的幫派任務,因此安安的“履歷”十分清白,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她都只是一個去年才剛剛畢業於著名藝術院校、品學兼優、有着美好前程的女孩,這樣的女孩突然間願意委身於一個處於漩渦中心、還沒站穩腳跟的幫派頭子,本身就值得玩味。
季豪傑的計劃可以說天衣無縫。在他偽造的資料里,安安只是一個從小就生活在福利院的孤女,7歲那年被季豪傑收養,平平安安的長大,順順利利的念了大學,完全跟幫派沒有任何瓜葛。而安安一旦以“情人”的身份出現在季豪傑左右,那麼這十幾二十年季豪傑培養她的行為就顯得順理成章了:季豪傑一直沒有結婚,卻莫名其妙的領養一個小女孩。在這麼一個自成體系的世界裏,安安這樣的存在是不正常的,大家也不會相信以心狠手辣聞名的季豪傑會有那份善心,特別是這女孩又長得這麼可人。“情人關係“的存在完美註釋了隱藏於這種美好之下的骯髒,道上流傳的那些關於季豪傑“那裏”有問題的傳言也終於可以塵埃落定了。有了這層關係,派安安接近林輝也就理所當然了,林輝初來乍到,長天和清風都想拉攏他,出手的輕重就很值得衡量。太輕了沒分量,太重了,萬一人林輝心裏想的不是一碼事,豈不肉痛。而林輝和安安年紀相當,派她出馬,道上人都心知肚明是季豪傑玩剩下的,可名義上還能撈個“岳父”噹噹,符合季豪傑一貫的作風,如此一來,自然也就不會有人懷疑。
所以安安只是稍微考慮了一下就答應了。雖然正統的道德觀念還讓她有所顧忌,可是她更擔心錯過這個機會。這次從美國回來,哥哥的情況似乎好了很多,這也讓她懸着的心放下了一些,一切都在慢慢的好轉,只要義父這個計劃能順利進行,也許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拿到那份至關重要的資料為父母正名,然後帶着父母的骨灰去法國和哥哥團聚了。
“義父,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