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異動
蕭.菜雞.霽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有違市容的樣貌,這夠她做一陣子噩夢了。
這老匹夫,大概是從青閣建立之前就一直盯着自己了,也不知道,他做了多少準備,留了多少後手,蕭霽盯着這幅老貨,不忘為這個皮囊做着最後的演出——鵪鶉樣,瑟瑟發抖。
這老妖在她面前站定:“你還裝,桀桀,我都聞到味兒了,險些被你這小兒騙了去。”不知為何,這廝那陰陽怪氣的調調里含着几絲嬌哂……
她抖下的一陣雞皮疙瘩,感覺喉嚨有些發癢,整個人縮成一團,為戲精二字做了最後一點兒添頭,近了,近了,咯咯噠噠的聲音讓她頭皮發麻,她幾乎可以很清晰的聞到一股撲棱蝶子的草腥味兒。
這妖怪,每走一步,便拖出一撮宛如雜草的絲,黏黏膩膩地在空氣中飄着,細長的虹吸式口器捲曲着,在蕭霽盤邊繞來繞去,妖怪臉上的皮褶子抖了抖,彷彿每一條縫兒都瀰漫著愉悅,一張老臉發春似的陶醉,狀若痴漢。
蕭霽維持着戲精人設,腦子冷靜下來。暗處,手指輕快地跳躍了幾下,指尖跳躍着幾分淡金色的光圈,若隱若現,驀然收緊。
老妖發出一陣受驚的尖嘯,皮褶堆疊之下的眼睛突然睜大,兩顆由微小六邊形組成的黑色球體突出,帶着濕潤的黏液,虹吸式口器之下,赫然是一張佈滿鋸齒的血口,這是什麼妖怪。她往後退了幾下,矯捷的身手一轉,袖子上還是沾上了幾坨黏液,‘嗞嗞嗞’布衣上瞬間多了幾個小口子,瞬間擴大了幾分。
居然還有腐蝕性,這妖界難不成流行雜交?
背後的姑娘們受了驚嚇,嗚嗚的叫着,把聲音咽在喉嚨里,有些個,眼淚無聲的流着,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有些個則叫蕭霽快跑。
無一例外,她們那撒了符灰的周遭都繞上了一層白絲。
看來得想辦法把這玩意兒引到外面去。
蕭霽扯了扯頸間一抹紅色,鬆了松,空氣中溢出絲絲縷縷香甜的靈氣。
“咕嚕嚕嚕……”蝶妖發出吼叫,那對可怕的複眼微微發紅,口器下方的黑洞,由於沒有下頜骨而咧開得更大了。褶子鬆鬆垮垮的在頸間堆疊,口水滑下,在地上腐蝕出一個個洞兒,渾身的皮肉緩緩長出細密的白色絨毛。
這是打了激素嗎?蕭霽小心翼翼地呼吸着,發現原先跟在妖怪後面的女孩兒,嚇得緊緊趴在門框邊上,抽抽搭搭的,眼中發紅,看向她的神情有些隱忍的憎惡。
我就這麼惹人厭么?
她咽了咽口水,來不及自嘲,身形隨着意思而躲避,雙手緊緊附着靈力與符咒輔助凝結的繩索,口中念念有詞的念着近日來加班加點死記硬背的經文,眉峰緊鎖。繩索勒得手指發疼,這妖怪的蠻力一點也不像他所表現出來的那樣,朽朽將老。
鮮血滴下,那妖怪跟加癲狂,伸長了口器去舔舐,口中發著奇奇怪怪的尖笑。
蕭霽祭出隨身帶的符籙,隨即瞧準時機,閃出了房間。
“嘎嘎……你逃!嘎嘎……學藝不精,怎麼不敢殺我……”蝶妖先是被那漂浮在身邊的符籙嚇得不敢動,隨即,見蕭霽溜了出去,心中就滿是嗤笑。
這小兒,看着厲害,實則也絕是個軟包子,只會跑的懦夫,虧我還滿心忌憚!
老妖怪撲棱起來,那雙萎縮的翅膀呼呲兩下,又掉了下來,半跳半撲棱,漫天奇異的脂粉味兒散開,幾乎看不見人。
她往後跑着,將頭巾往池子裏浸濕,蒙住口鼻,手指不停顫動,描畫著梵文驅魔咒語,那些飄蕩在妖怪四周的符籙無火自燃,火光中帶着一絲佛氣。
“卑鄙!卑鄙……咕嚕嚕!”妖怪嘶吼着,舞動着要往水池跑去,蕭霽連忙畫了幾個鬼畫符,腦子裏回想着和尚時時刻刻對自己說的言靈術,運氣靈力,以這些鬼畫符為媒介:“束縛。”
不知名的符文鑄成牢籠,妖怪嘶吼着,慘叫着,漸漸沒了聲息。
這該死了吧。
蕭霽走近,戳了戳那坨焦炭,內心陰雲不見。背後破風聲傳來,是哪個少女。
“你這妖邪,怎麼還活着……”咬牙切齒,活像她欠了幾十個億。
這丫頭沒長眼睛么,這誰是妖邪,不是一目了然嗎?
“束縛。”她現在沒有時間和這個小丫頭扯皮,她更關心裏面的人怎麼樣了。
外面熙熙攘攘的不知道在吵什麼,蕭霽能感覺到一眾火藥桶正在來的路上,這是要把鬼天花的事兒安在我頭上么?
嘖!一眾蠢驢!
進了房間一看,人都還好好的,她一個彈指:“燃。”
原先散落的符灰被賦予言靈,紛紛自燃,宛若纏絲洞的房間頓時乾淨了一些,大家的精神面貌都還算好,雖然有些狼狽,面色發青。
眾人的表情有愧疚,有害怕,有憤怒……
不過沒事就好。
若是按照這之後的發展,只會更亂。劇情詭譎無頭緒,如今自己也已經被穆王盯上了,這青閣的存在脫離了軌跡,只會舉步維艱。本來想在這兒建立一個‘大本營’來調查岳溪所託的計劃泡湯了。不過好歹買下了她的宅子。
只能怪自己夢太大了,現實裝不下了。
蕭霽視線游移,這所有人里,就星闌那傢伙能擱那兒沒心沒肺的笑着。
“如今青閣,你們也看到了,要留便留,要走便走。自己決斷。”
說完,她出去了。雖然青閣就要散了,但是,不是自己的鍋,絕對不背。
外面一片狼藉,自詡正義的人士涌了進來,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不過人多膽不慫,一些一根筋兒的,已經叫喊出聲了。
和尚也在其中,一臉的無奈,彷彿被一眾智硬打敗了。
“怎麼?武林大會打的不舒服,來這兒發泄發泄經歷么?”縈緹不在?
她去哪兒了?
“大膽妖孽,你與這些兄弟下了什麼咒,既然如此惡毒!”
蕭霽也不反駁自己是人是鬼了:“呵呵!麻煩用一用你那腦子,多長几根筋兒。我這兒的姐姐們至多只是艷鬼,怎的,你的兄弟精盡而亡了?”
“你!你!”來人講不出什麼話來了,虯結的肌肉陣陣鼓動。
“小兒,我早說過莫要行不軌之事,你終究還是有違良心!”老道一甩浮塵,道一聲,無量天尊。
“哦?你這算命的半仙又知道什麼了?”
“你糾結惡鬼,行魔教詭事,若不制止,這妖風必定使天下不得安寧!”老道大義凜然的說了一堆莫須有的話語,攏了攏美髯。
“你知道的這麼清楚,看來你與魔教也走得挺近的。”蕭霽挑了挑眉,不太想打嘴炮,畢竟動嘴也不是專長。
“修得胡言!!”老道鬍子抖三抖,一把浮塵能甩出花來。
嘖。
一位江湖客出列,一臉正色,掃開後面一直拉扯他袖子的二憨子,拱了拱手:“既然這位公子說不是,那可否與我們說一說,這是怎麼回事,我看着如今的狀況,眼熟的很。”
“既然你想聽,那我便說說,此為疫病,名為‘鬼疫’,易傳播,易沾染,死後異化為活死人,經災民攜帶而來。”
“那,怎麼就不知是你搞的鬼?!”
“災民是我帶來的?疫病是我生的?你們站了這麼久可覺得自己要發病了?你們又有什麼證據證明不是你們自己人乾的?”蕭霽無甚表情,一臉的公事公辦,“不要拿你的無知來羞辱我。”
那人被噎得下不來台,面色醬紫,忽然,就發青了。
他指着蕭霽背後,下巴抖動嘴張的巨大,愣是發不出一句完整的音節:“y……一……咿呀…妖……妖吖!!”
蕭霽背後,一個黏膩的肉球拔地而起,發黃的黏液噴射,一聲尖嘯從哪鋸齒狀的嘴巴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