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艷照門
娛樂圈燈紅酒綠,稍有把持不住便一失足成千古恨。
千心望着蘇曉曼的背影忽有一種落寞的感覺。
蘇曉曼,十一歲出道熬到二十歲終於出頭。可她又能紅幾年?一個女人的青春就像是春天的櫻花,絢爛的是開放的那一瞬間。可那一瞬間轉瞬即逝,櫻花始終會隨着春風離散。傷別離,一個女人一生中最好的時光便這樣過去。
在這個男權社會中,一個成功女人的床上不是有一堆成功的男人就是有一個極為成功的男人。在這個社會裏,一個女人最好的出路只有嫁人。
可惜,她們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兒,她們是戲子,她們是唱戲的女子。這個時代里,朱熹老先生正與兒媳扒灰,卻又提出女人要三從四德的理論。這個時代雖然沒有元明那般的封建,這個時代,但這個時代的目光卻已經老了,浮華的時代以漸漸變老的目光看着人生百態。她們,就被禁錮在這小小的圈子裏。
蘇曉曼是強勢的,一個女人能令兩個女人坐不住,這就叫本事。
忽然,傻站在台上的千心意識到一件事。
昨天那令人後怕的一幕重新浮現在她的眼前,她清晰的記得蘇曉曼當時奪路而逃。原來,是蘇曉曼猜到了砸場的是衝著她來,故意讓千心做了替罪的羔羊!
宋千心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後冷笑了出來。
她不恨蘇曉曼,她恨的是自己笨!她當時應該想到那伙人一定不是找她的,可她卻偏偏被嚇懵了。
被人砸場這種事情傳出去這輩子都在這行抬不起頭來,蘇曉曼怎麼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她故意躲出去拿宋千心當擋箭牌,那伙人就算是當眾說出:“蘇曉曼勾引爺們兒。”她是台上的猴兒,被耍的熱鬧給眾人看!
千心忽然想哭,她覺得自己根本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強大。
千心沒有哭,她只是臉色很差的走進了後台。二姨娘在前面說的話,不消一刻鐘已經在後台傳遍了。
滿後台的竊竊私語中,宋千心聽到:“我就說她沒那個本事,這種姿色還能勾引爺們兒?”“你別亂說,她回來了!”“哎呀,也不知道曉曼姐怎麼樣了?心情會不會受到影響?”“曉曼姐真的好厲害,她一點都不服那個大太太啊。真是,人就應該為真愛大膽追求!”“可不是,曉曼姐好有勇氣,我真佩服她!”
千心真想走過去,走到那幾個說這些話的人面前,她想問她們:“你們還能在虛偽點嗎?”
名伶當小三兒叫為愛情向前沖,小角色當小三就是不要臉?這是雙重標準還是虛偽呢?再說了,當小三兒、當二奶還能被人羨慕?她們什麼標準?
千心看着她們冷笑一聲,心道,她又不在你們跟前,你們說她也聽不到!
這時,養父宋班主掛着一臉的陰沉走了進來。千心立即迎了上去,她的臉上十分的平靜。因她覺得養父會當眾給她一個說法。
沒想到,宋班主見到千心就罵道:“你還閑在這裏做什麼?還不快去給曉曼拆頭髮?愣着做什麼!”
“爹,我……”
“你什麼你,白養了你十幾年,什麼都做不好!還不快去?”宋班主怒道。
千心無奈的撇了撇嘴,只聽宋班主又小聲喃喃的說道:“賠錢貨!”
聽爹的話,跟形式走。已然沒了辯駁的機會,宋千心只好無奈的繼續她的打雜生涯。
作為戲班子裏的台柱,蘇曉曼的待遇自然與別的角兒不同。她擁有單獨的化妝間,這化妝間不大,位於最靠近後台的那個小房間。
一進門兒,映入眼帘的是掛得整整齊齊的戲服。蘇曉曼正坐在這一堆戲服中央的椅子上,她對着鏡子裏的自己出了神。
千心緩緩的走到曉曼的背後,輕輕的、輕而緩慢的摘下曉曼頭上的髮釵。蘇曉曼的頭髮盤的十分到位,所謂到位就是很緊很漂亮,其結果卻是拆頭髮時很困難。宋千心小心翼翼的打開蘇曉曼的頭髮,忽然,她狠狠的抓住了曉曼的頭髮。曉曼感到頭髮一緊,隨後她立即扭過頭去。
千心忽然意識到自己不該這麼白痴,她忽然意識到口舌之快又能讓她得到多少好處呢?想到這裏,千心忽然放開了手對着曉曼微微一笑,輕聲說道:“髮釵髒了一會我幫你去洗一洗!”
蘇曉曼微微一笑,扭頭繼續等待千心為她拆頭髮。忽然衝著鏡子裏的千心問道:“你覺得委屈嗎?伺候我?”
千心放下了手,安靜的等待她的下文。
果然,聽蘇曉曼又說:“我在你這個年紀已經挑大樑了,沒有戲唱就等於沒飯吃。我每走一步都很艱難,我還能做幾年呢?只是想找個人嫁了……”蘇曉曼說著,臉上不禁露出凄涼之意。
宋千心一下便明白了,蘇曉曼的這些話有兩層意思。第一層是解釋宋千心被潑墨,這算是道歉嗎?真是沒有誠意的道歉啊。另外一層意思,自然是希望宋千心為她在別人面前說好話。誰不想落個好名聲?真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蘇曉曼忽然握住了千心的手,又說道:“我知道你昨日受了委屈……”
宋千心連忙笑着打斷了蘇曉曼的話,她說道:“你見外了,這算不上是委屈。我知道你也不容易,這個圈子太殘酷,所以……”宋千心笑了笑,她笑的十分世故,蘇曉曼不會看到千心手邊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了一把剪刀。
“哎呦,這釵好像結了死扣。你等等,我幫你剪掉幾根頭髮。”宋千心故作緊張的說著,忽然,她心生一計。若此刻將蘇曉曼剪成陰陽頭,看她怎麼上台。宋千心微笑着說著就拿起了剪刀。千心忽然目露凶光,她心道我不是軟柿子。
電光火石、剪刀落下、蘇曉曼正要拒絕的那一瞬間,一個小戲子忽然闖了進來。
“曉曼曉曼不好啦!出大事啦!”小戲子慌張說道。
蘇曉曼猛然站了起來,慌得千心連忙鬆手,那一隻未摘下的髮釵就這樣半懸挂在蘇曉曼的頭髮上。千心連忙將剪刀放到了一邊,緊張的看了一眼蘇曉曼。
蘇曉曼似乎沒發現她的陰謀,千心的心臟緊張的跳動了幾下。她心道,難道老天故意安排不許她做壞事?千心心裏念了兩句佛,心道要報仇就要下手狠一點,她不能叫蘇曉曼隨便欺負!
這時候,只聽蘇曉曼緊張的問道:“怎麼了?”
小戲子連忙遞上了幾張手巾大小的紙,宋千心接了過來打開一看她的臉登時紅了。
那是一幅畫,一副畫得很好的畫。畫面上是一位絕色美女,令人眼前一亮的地方卻是這位美女沒穿衣服!
光着身子的美女在每一幅畫上展現出不同的姿勢,那美女的下面寫着一行小字:安橋瓦子蘇曉曼。仔細一看,那張臉果然與蘇曉曼七分相似。
宋千心的眼睛一點一點的從畫上移到了蘇曉曼的臉上,她發現蘇曉曼的臉幾乎都綠了,蘇曉曼默默的拿過畫猛然將畫揉成了一個團!
“你從哪兒來的?”蘇曉曼壓着聲音問,她的聲音里充滿了顫抖,要不是礙於台柱的身份她早就會“哇”的一聲哭出來。蘇曉曼的臉由於強烈的壓制而扭曲變形,她的臉是慘白的像是白紙。
小戲子也嚇得哆嗦了,她還是第一次見蘇曉曼這樣。
“大街上……大街上都是這樣的畫。我……我是撿來的!”小戲子說。
身披五彩戲服、還沒有卸妝的蘇曉曼,立即一把推開千心與小戲子,她衝出了化妝室。她衝著大門口奔去,姿勢十分的不美,這真不是完美主義的蘇曉曼的風格。宋千心立即跟了出去。
瓦子到外面的路也只有幾十米的距離,但這一段距離對於蘇曉曼來說卻格外的漫長,漫長的像是天涯海角那麼的遙遠。
一邁出門口,蘇曉曼一陣的眩暈慌張的扶住了瓦子門口的一棵小樹。
在這臨安城這一條最繁華的街道上,在這個臨安最熱鬧的時間裏,在最不起眼的幾棟臨街的二層樓上忽然有大批大批的白紙向下仍。
雪白的紙張像是雪花一樣大面積的散落下來,結着陽光的絢麗,白紙發出耀眼的光芒。
來往的市民們爭相好奇的爭奪散發下來的紙張,大姑娘、小媳婦暈紅了臉,嘀嘀咕咕的不知道低頭說什麼。中年的男人們倒像是裝上了大運一樣,一個個色迷迷的盯着白紙,彷彿那不是白紙而是金子。
一張白紙從天而降,宋千心順勢抓過。打開一看,裏面是蘇曉曼赤身**的圖畫。千心立即將圖撕掉,她煞有介事的說道:“把大家都叫出來,我們去把這些圖都燒掉!”
蘇曉曼苦笑了一聲,忽然她感到一震的眩暈,一個沒站穩蘇曉曼一下子摔倒在地上了。
宋千心急忙跟小戲子一起將蘇曉曼扶了起來,只見蘇曉曼的額頭上擦破了一大塊的皮。千心頓時就慌了,她心說,這回爹肯定要罵她保護不周,摔成這樣明天要怎麼唱戲?
正想着,忽然見一個人影衝著她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