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夜談
楚玄回到小樓，點了一盞燈，一個人靠窗坐下，默默地研究窺天冊。
今夜的秋風很涼，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心思一下子被引到了南元，引到了周國京都。
曾幾何時，京都的皇城裏，每到這樣的夜晚，自己在案頭批閱奏摺的時候，總會有兩個女子悄悄替自己披上暖和的大氅……
想着，他忽然心亂如麻起來：自己現在最大的目標，就是變得更強，好為死去的棠兒報仇。可，假如有一天，自己大仇得報了，屆時又該何去何從呢？難不成真的要留在道一宗娶妻生子？
楚玄自問，自己其實並不喜歡朱顏，蘇心棠去世后，至少目前為止，他對兒女之情沒有半點興趣。再說，還有一個冷兒現在生死不明呢。
“哎，也不知冷兒她還活着么？可憐一個好姑娘，跟了我這麼個窩囊廢。”楚玄在心頭一嘆。
他正一個人想得入神，卻隱隱聽到樓下傳來敲門的聲音。
“玄弟，是我。”
楚玄來到樓下，啟門一看，卻是朱顏。她還是穿着那身白衣，身材高挑，秀麗端莊。
“這麼晚了，師姐有什麼事么？”楚玄奇怪地問道。
朱顏的神情有些扭捏，小聲道：“玄弟，外邊冷，可以讓我進去么？師姐有些事兒想和你好好談談。”
“唔。師姐請進。”
這麼晚不睡，跑來找自己，到底是什麼事，還要去房裏好好談談？饒是楚玄沒那個意思，還是禁不住想入非非。
因為一樓沒有點燈，黑漆漆地不方便，兩人便來到二樓。
“師姐是有什麼要緊的事么？”楚玄一邊問着，一邊給對方找來一把椅子。
朱顏倩身坐在椅子上，清聲道：“玄弟，你可知道爹爹最近為何時常把你叫到府中？”
“猜得到一點。”楚玄不知她是什麼意思，於是回道。
“好吧，那玄弟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呢？”朱顏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開口詢問。
楚玄聞言，沒來由地心跳加速，暗道：師姐難道真的對我有意思？不會吧，我雖然英俊是英俊了些，可也不至於發展得這麼快吧？
怔了怔，他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那，不知師姐是怎麼想的呢？”
“噗嗤……”朱顏看着他的樣子，忽然抿嘴淺笑了幾聲，旋即又恢復了端莊，聲音溫和道：“玄弟不要誤會，師姐其實不想嫁人。”
“啊，哈，哈哈……”楚玄聽她這麼說，雙頰頓時刷地一下變紅了，“那師姐來找我，究竟所謂何事呢？”
“玄弟，其實一直以來，師姐都把你當弟弟看，你知道么。”
“嗯，知道，其實師弟也是同樣的想法，一直把師姐當姐姐看。”
朱顏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師姐這輩子是不會嫁人了，無奈爹爹一直逼着我，讓我在玄弟和青鱗門門主羅瀾之間選一個，做他的乘龍快婿，師姐很是苦惱。”
“哦……”
聽到這兒，楚玄算是明白朱顏今晚來找自己的目的了。說白了，就是想告訴自己，她對自己沒那個意思，希望自己不要多想。
不過楚玄本來也沒有多想，於是道：“師姐放心，師弟知道該怎麼做，以後在師尊面前，我們就裝裝樣子，免得他老人家為你操心。”
朱顏會心一笑：“嗯嗯，如此，那就多謝玄弟了。”
“不過，師弟有一事不解，不知師姐方便解惑么？”楚玄又問。
“玄弟請說吧。”
“師姐才二十齣頭的年紀，又生得如此美若天仙，天下之大，總會有您的如意郎君，為何師姐會生出終身不嫁的念頭來？”
朱顏聽他這麼問，猶豫了片刻，緩緩道：“其實，我已經心有所屬了。”
“那就更奇怪了，既是心有所屬，為何不向對方說明，而要白白耽誤自己的終身大事呢？”楚玄追問道。
朱顏白了他一眼，似是在責怪對方好奇心太重，不過最後還是回道：“師弟你不懂，我和他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比我優秀得太多太多，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認識我。”
“……”
楚玄明白了，原來朱顏這是單相思啊，如此，他便越發好奇，這人究竟是什麼來頭，居然會讓堂堂的白鳶堂堂主，如此地自慚形愧，甘心一輩子不嫁？
楚玄決定慢慢套朱顏的話，看看那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於是開口問：
“師姐，那人並不是道一宗的弟子，對吧？”
“嗯，不是。”
“莫非他一定是道武宗的弟子吧？”
“嗯。你怎麼知道？”
“我猜，他現在已經不在道武宗了，是不是？”
“對，他幾年前就離開了。”
“哦，那他一定又英俊又厲害，他叫什麼名字呢？”
“他叫易……”
朱顏說到這兒，忽然意識到對方的用心，忙住了口，嗔怪道：“玄弟真有心機，我差點被你騙到了。”
楚玄笑道：“哎，師姐說哪裏話？你把那人姓甚名誰，家住何處，有什麼特點，都和小弟說說，說不定哪天我能幫到你的忙呢。”
朱顏也笑了笑，道：“好了，我不和你貧嘴了，天色不早，玄弟也早些歇息吧。”
說罷，她便轉身下了小樓，合上門走了，也不讓楚玄多送。
小樓頭，楚玄躺在自己的卧榻上，久久不能成眠，心裏還在想着剛才那件事。
既然朱顏已經和自己攤開了，那以後自己就算真的報了仇，也就不用再回道一宗了。嗯，屆時自己應該回南元大陸，看看能不能找到冷兒的下落，對了，還得回一趟南劍門，看看兩位師父，順便看看她。
一想到柳萱，楚玄的心裏便一陣苦澀，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已經離開南劍門快五年了，也不知對方現在過得怎麼樣，嫁人了沒有。
窗外，秋風蕭瑟。
…
南劍門，柳府。
柳萱一個人孤伶伶地坐在窗下，藉著微弱的燭光，盯着一塊殘破的布片，目不轉睛，看着看着，忽然滴下了幾滴眼淚。
那布片正是楚玄當初離開南劍門的時候，托李守一帶給她的血書，上面只有一句話：不要嫁人，等我回來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