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只有站在絕望中,才能毫無保留地得到希望
“董事長,少爺他……失明了。”打電話過去的男人西裝革履,本該梳得鋥亮的頭髮頹敗地分了家,樓道天花板上明晃晃的光都照在他的身上,而他則靠在一間病房的拐角,神色之間都是焦慮。
電話那頭的女人聽到他的話,心跳漏了大半拍,遮蓋歲月痕迹的妝容一下子走了樣,復古紅包裹的嘴唇有些泛白,皮膚的鬆弛程度直接暴露了出來,她冷着聲音,試圖克制內心所有的不安穩,保持理智,“開車接初瑾的司機呢?”
“沒有救過來,沒了……”
“阿根,初瑾現在的情緒怎麼樣?”鄧文弋知道鄧初瑾的脾性,生就傲骨,如果知道自己失明了,怕是再也沒有原來那般不服輸的氣概了。
被鄧文弋稱作“阿根”的人,回過頭走了幾步,聽着手機,隔着玻璃,往病房裏望了望。
裏面的男孩安安靜靜地躺在病床上,眼睛處纏了厚厚的紗布,額前有頭髮軟趴趴地賴在紗布上,臉色蒼白如紙,嘴唇泛着白,有輕微的脫皮,靜脈血管上連接着輸液管,旁邊的心跳檢測儀有條不紊地運作着。
“還沒醒。”
阿根知道不能把鄧初瑾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全部講給鄧文弋,鄧文弋要忙的事情還很多,如果因為鄧初瑾的事過度分神疲憊,公司那邊就少了主持大局的人。
對鄧文弋說出這三個字,阿根心裏有些忐忑不定,鄧初瑾的情況看起來好像不大樂觀。
“給他轉個安靜點的病房,找個好一點護工照顧着。”於鄧文弋而言,她現在遠在國外,能為兒子做的,只有囑咐電話那頭的阿根,“等我回去了,再看他。”
和阿根的電話還沒掛掉,鄧文弋就按捺不住心頭的所有情緒,立馬要旁邊的秘書訂回國的機票。
鄧文弋跟秘書的囑咐,讓電話那頭的阿根聽得心裏發顫,不由得又朝病房裏望了望,驀地發現鄧初瑾的手指有了輕微的動作,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睜大着仔細看了一遍又一遍,不顧還在通話中的手機,激動地用手掌拍打面前的玻璃,原地徘徊着,像是要跑離這個地方,又覺得哪裏不對,直接扯着嗓子朝在過道里推着醫用推車的女護士激動地喊:“我們家少爺醒了!醒了!快叫醫生!!!”
“初瑾醒了?”鄧文弋激動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而電話那頭的人只去關注鄧初瑾醒過來的一眾事宜,反而沒有在聽電話,這讓鄧文弋只聽到一陣陣的匆亂,阿根也在不知不覺的匆亂中誤把電話掛掉了。
鄧初瑾抬起手,用他纖長的手指撫在了眼睛處的紗布上,眉間一蹙,奈何紗布遮掩,只能看到他面部的肌肉向上走了走,他覺得嗓子有些干,清咳了一聲,薄唇微動,暗啞地開口,“包紮我的眼睛做什麼?”
他隱隱感到眼睛作痛。
像是千百根針在細細密密地扎着一樣。
身邊的靜謐讓他有些錯愕。
接着,聽着聲音,他感覺身邊來來回回進了十幾個人,有人在自己的病床前走來走去,他靈敏地聽到心電監測儀和那人來回翻動病歷紙張的聲音。
聽力靈敏程度的提高,讓他意識到了什麼。
感官都是平衡的,如果說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他就不是鄧初瑾了。
他自己撐着自己坐起來,靠着聽力定位,淡漠地問向剛才主控全局的那位醫生,“還有看得見的希望嗎?”
阿根反應過來的時候,鄧初瑾已經撐着自己半靠着病床,他便走了過去,“少爺。”
被鄧初瑾這樣詢問的醫生反而有些嚇到,一般人要是碰見了突然間的失明,只怕是難以承受,大鬧醫院了,眼前這位富家公子,反倒有這般坦然自若,倒不得不叫他佩服。
他把手上的資料給了身邊的助手,“在車禍發生過程中,您的雙側視神經由於撞擊向內骨折受到損傷,所以才會出現目前的全盲狀況。早期情況內,及時做手術還是可以復明的。”
“最快多久?”
“這個是不能操之過急的。等您先養好車禍的傷口,再進行手術也不遲。”
由於鄧初瑾的眼睛蒙了紗布,誰也不能從他的眼裏看出些什麼他的心思。
阿根年輕的時候就在鄧家做事,眼見着鄧初瑾長大,僅是鄧初瑾片刻的沉默,他便感受到了鄧初瑾心裏的一絲落寞。
鄧初瑾的失明莫若於楊過斷臂之痛。
失明倒是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深陷於其中,自以為所有的希望無所寄託,任由自己衰頹,讓自己所有的鬥志敗在自己手中。
狠狠摔下,從而一去不返。
阿根對着病房裏的幾位醫生擠眉弄眼,示意他們找個什麼由頭離開,幾位醫生和護士也就心領神會,拿着病例走的,推着醫用推車走的。
“少爺,要不要喝水?”阿根瞧着鄧初瑾的唇色白的很,小臉更是蒼白如紙,雖然是在詢問鄧初瑾,手上卻已經忙活起來了,倒了一杯溫水,遞到他面前。
才剛剛醒來,眼睛又失了明,鄧初瑾抬着胳膊在空中揮了揮,才拿到阿根遞給他的那杯水,無意中還碰灑出幾滴在被子上。
喝水的時候若不是阿根看着水有些偏離,險些再灑出一些到鄧初瑾的病號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