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那時是氣壞了,再說,急着上班,也來不及說明,還有啊,我一發現弄髒我衣服的人是張大總裁你,就覺得榮幸極了,高興過了頭,就忘了說了,而且,我覺得,您比較有錢,不會計較這點錢吧。”
心裏一慌,劉華就語無倫次地把實話全倒了出來,可憐兮兮地瞄着張北,心下慘然,果然,他不是會有飛來橫財的人,剛有了點額外進項,就要吐出去,而且這家料理店一定很貴,得不償失啊,可見人一定不能貪財,正在懺悔時又聽張北說道:“你這死小子分明是胡謅,什麼一見是我就高興死了,剛才不是還講你氣壞了嗎?不要狡辯,總而言之,今天你是逃不了了,請客。”
“唉,好吧,不過,我知道一個更好的地方,我們別在這了。”劉華轉轉眼珠,決定曲線救國,不待張北回應,便果斷地撥拉開服務小姐遞過來的菜單,拉起他就走。
摩托車又一次穿街過巷,劉華在張北後座東指西指,最後讓車停在了一個小巷裏的一家店前。
“你該不會是想把我帶到什麼小吃店,花個幾快錢就了事吧。”
“嘿嘿,怎麼會呢。”劉華乾笑不已,掀開花里唿哨的門帘請張北入內。一進門,張北就吃驚不已,店中間一個巨大的酒瓮被半埋在地上,周圍清一色老舊的木桌凳,牆上貼着泛黃的楊柳青年畫,柱子上掛着成串的紅辣椒黃玉米,幾個服務員穿着大花棉布做的偏襟小襖大肥褲子平底布帶鞋,梳着扎着紅頭繩的大粗辮子或小刷子,脆生生滿口土話招呼客人,這竟是個隱在街心的地道鄉下風情小店。
“你怎麼發現這個地方的?”張北很新鮮,興奮地四面張望。
“這是我們一個老鄉的親戚開的店,我們家以前在鄉下,我十歲了才搬到城裏,有時我爸媽想吃鄉下風味就帶我來這兒,菜都很普通,不過在城裏其它店很難吃到,你嘗嘗看怎麼樣?”
“哼,你小子鬼心眼真不少,鄉下菜再好也貴不到哪裏去吧。”
“怎麼這樣說,我想你錦衣玉食,吃太多魚肉也是不好的,所以帶你吃吃綠色食品,感受一下地方風味,可是你竟這樣說我。”劉華垮下臉來趴在桌子上委委屈屈地嘟噥。
張北不語,但好象也沒有被劉華的可憐相蒙蔽,過了一會忽然咬牙切齒說了一句:“你這小子。”然後伸手到他腦袋上一氣亂揉。
“哎呀呀,別揉了。”劉華立時丟了小可憐樣嘻嘻笑着躲閃,心裏已知道張大老闆其實並沒有計較這件事。張北也不由得一笑,又揉了一下才放手,拿起桌上放着的小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仰頭喝了一大口。
“啊——”兩聲低叫同時響起,張北一手捂胸,臉漲得通紅,鼓眼暴睛,瞪着對面的劉華,卻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告訴你,這是酒,不是水。”劉華打躬作揖地幫着張北順氣,想笑又不敢笑,忍得也很辛苦。
“你……你小子又坑我一回,我……非扁死你不可。”張北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來,毫無準備地灌下一大口老白乾,且空着肚子,難受程度可想而知。
“對不起,是我不好,這酒是他們店免費提供的,隨便喝,所以裝在茶壺裏。”劉華哭喪着臉雙手捧上茶一杯,張公子動作是快了些,不過他只顧着看菜單沒及時提醒他也有不對,想到這裏,內疚早已取代了好笑。
“你這片敗葉,等哪天我把你做成書籤。”張北很想把這看上去老實乖巧的混小子按倒揍一頓,但又不能真動手,只好對他上下虛比劃幾下聊以泄憤。劉華閉上眼乖乖認打,感到張北的拳風刮到臉旁又攸地停住,便忍不住咧嘴想笑,覺得這一刻幸福極了,心裏的歡喜是從沒有過的。
接下來,早餓了的兩人風捲殘雲,劉華從不放過白吃白喝的機會,於是將免費供應的散裝白酒喝了又喝,對張北勸了又勸,喝到月上柳梢頭了,才驚覺自己好象喝多了,頭重腳輕昏乎乎的,看着對面的張北越發覺得他象金甲神人一般,於是又拉拉雜雜說了一堆,好在後來還記得應該由他結帳,出了店門被夜風一吹才有點清醒。張北跟在他身後虛扶着他,看上去倒是非常清醒,熱心地要送他回去,劉華推託不過,再加上還有些捨不得馬上離了這個很談得來的新朋友,於是坐上了張北的摩托車,藉著酒勁死摟着他,將臉貼在人家背上蹭了又蹭,結果車行到半路,張北忽然停車將他轉移到了前面,於是劉華就靠着對方的胸膛一路迷糊到家門口,張北又很盡責地將他送到了房門口,對應門的劉母自稱是小孟的朋友,劉母見自己的沒出息兒子居然交到這麼好心出色的朋友,感慨不已,立即請進門來熱情款待,而此時已是半昏迷狀態的劉華居然也還記得為客人倒茶,其間自然是醜樣百出,孟父劉母頓覺羞慚,張北好笑不已,坐了一會便即告辭。
酒醉的劉華酣睡到半夜,終被渴醒,起來灌了兩杯水,對着空蕩蕩的室內發了一陣呆,躺下后卻再也睡不着了,竟然滿腦子都是張北兩個字,最後實在困得不行,只好把張北充作綿羊數數,數到九千九百多的時候,孟某人才頭一歪呼呼睡去。
到了下個周末,劉華以賠罪為由,約張北到郊外水庫釣魚,交通工具自然是張北的摩托,釣魚結果也是張北釣得多,劉華便跟着蹭到張北公寓白吃白喝了一回,張北便覺得好象又被這小子擺了一道,於是下下周時又是劉華請客,吃飯唱卡拉OK,如此一來二去,到秋天的時候,張孟二人已混得不能再熟了,只要有時間就膩在一起。
序齒的話,二十五歲的劉華長一歲,為老孟,張北甚為不平衡,無論是身高長相還是風度學識都是他高上一截,僅因為比那死小子晚出來一年就被喚為“小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