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罪因果 第五十九章 赤子之心
都說時光久,卻見不得時光悠悠;
你看啊,那一地的荒唐。
少年走過,打着油紙傘,遠處一地的青衣,一件一件在霜雪天自焚到虛幻,一盞青燈悠悠,一襲綠袍緩緩,回頭看,不明所以地瞭望,瞧,良久星火逐漸暗淡,搖籃停歇,此間,這般得安詳。
落吧;我看看。
軒禪立於湖面,四周軒窗畫屏般招搖而嫵媚,一戶戶相互銜接地把整條小巷裝點如壁畫般榮華,漁舟唱晚,一墨筆書生與樓閣之上等待,眉目朗月,摺扇在手掌心中合了又開,開后一方春園,園中桃花艷,桃花枝椏交.合后凝成一條大紅細線,絨線分開春帳美,美若無暇;
這乾坤納的,無賴模樣。
綠袍少年青春縱情,眼眸似開光一般璀璨熠熠,寒白晶瑩的手掌舉至身前,光芒透不過那厚重的遮掩卻又不願離開,暖洋洋得眷戀在那一片溫潤的掌心,那徐徐流淌的驕陽將那一身竹綠色長袍映照得有了幾分瀟洒,少年身材不算高大卻筆挺異常,長發束管,怎一好看了得,禮氣伴着整齊,賞心悅目!
這般立體如雕塑,這般自然如山水畫,這般嬌柔而意氣,這般溫和卻明艷……令君啊,恨不得早日相見;
舒服,少年就該這般朝氣蓬勃而大道可期!
書墨放肆,筆走龍蛇間遒勁大氣,那一撇一捺都透着一種豪邁的鯨吞萬里,那般幅度竟有種欲脫離指掌限制印刻長空的風流與銳度,連帶着那少年於筆法都備受矚目了幾分:誠然,原先這書生不是極為耐看的類型,就如蒙塵的明珠一般,用歲月遮掩了自己的風華絕代與普照大地,但隨着這一次的試探大半華光傾瀉,此間何處看不見?
都是你的光彩,合該是你的時代!
綠袍風華默然,靜靜欣賞;他知道那光,它撕破了萬古長夜,它攪亂了碎碎微弱,它在,就應該裹挾着大道的名義,它往,就應該勢如破竹般無前!
天地氤氳,左右純白,上下沆碭,風燈伶仃膨脹,橘紅色流淌,少年持燈向前,光點相互交融,撕裂又聚合如難明的浩氣長存,他笑,那般矜傲,他落步,每一步都走得亡魂超度、佛陀慈眉善目,那一步步禪意盎然,那一盅苦酒燒去了青黃,漫天飄灑下的脊樑,鐵水澆築一般,遠處風華撫掌,一大白入肚;
想來,還是那麼得心神嚮往。
落茗持節,眼前帷幕晃蕩,雙方之間的水氣被一根細線勒緊,慢慢得剝落大塊泥沼,顯露出其間的凌冽與干寒,書生立於風雪之間,手中盤着兩塊卵石,大小不一、氣息不定,看着像饅頭,不過一個吃多了,一個,未曾消化;
道子眉目清澈,細品着那緩緩走來的綠袍,疑心着應該如何開口:
他是為了中樞千里迢迢從中郢剛來的,就是為了先南域一步查看那瓷器的聲響,不過馬北風守着窩邊草,讓他措手不及,後來的簾書、洛炎亦是卑鄙,通過伏筆穩坐魚台;至於鳳皇、凰羽、卿雨桐那是近水樓台先得月,連帶着七劍都喝了一口湯;至於滄溟殿更不必說,易鯨、陳選之流厚顏無恥,滕王閣則是無賴不顧規則,執法殿、順天府自帶權柄,屬於框架,擁有特權,所以他心中的算盤早就落空,如今排名不知道在哪裏能找到,不過這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他是除馬北風外第一位親臨的,並且有蓄謀與認定的風華天驕,所以那第一口“烹茶”,應該是他的了:
所謂蓄謀,不過是通過信息優勢作壁上觀,因為與其它天驕擁有不同的所圖,所以可以在新棋局中擁有首發優勢,這也是他為何不與軒禪產生聯繫的原因,至於“烹茶”,那就是簾書這一輩的習慣了:君子氣是一種比較特殊的氣息,靠“養”,所以大多比較內斂、平穩,不過每有動作卻是如奔雷般迅猛,是以“說話算數”,而“烹茶”便就是一種極為養氣的用茶方式,而為保氣息不泄,所以“烹茶”之前書生不予開口、交流,諸如上德君子則各有特殊,有更為講究、繁瑣的,也有從簡、節流的,“令君”的禮節不明,但“烹茶”最為根基卻是不會有誤,因而他帶着準備好的隨身空間來請,至於茶水,便在樓下;
因為身份緣故所以落茗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與軒禪交互,畢竟他是一種遊離在奇才與天驕之間、卻兩邊都有的那麼一種氣質,它不屬於“複雜”,而是“微妙”,那種精細程度堪比冥冥的坐標系,每一步都極為講究,所以原先他特意算過,不過當真正見到那位令君香的時候這一切就又有不同:按理說軒禪再如何都會和風華天驕在同一個框架,但是那種“真實感”與“存在感”卻是他在其它任何存在身上都不曾見到過得,那種“實在”讓他都會稍顯錯愕,而這種根本性的差異,又讓他暫時無法看清局勢,所以倒也沒敢輕舉妄動,但這種情況在如今軒禪這敏感的坐標繫上會怎麼體現就又是一個複雜而頭疼的問題了,畢竟他又不是天驕,沒法知道如今自己的困擾,哪怕是猜到了這種可以也只會把它當做“可能性其一”,這般不純便會引起更多可能的後果,而他有不能解釋,越描越黑,……
浪蕩了;還是該做好萬全的準備的。
落茗沉吟,心情有些失落:他是知道蘇顏和軒禪那之間的事情的,而他與對方又同出登良樓,想來到時候的“最有可能”不會朝自己所期望的方向去想,到時候建起城牆,自己應該是選擇相信還是選擇佈局呢?如果是佈局的話,對方畢竟是中樞,彼岸天就是不穩定因素,那種南轅北轍真的就沒法彌補了,但如果是選擇相信,那自己這般隱忍又是為了什麼呢……
噁心;道子明白了,為何當初軒禪的處境會這麼難堪,因為風華天驕不能輕易下水,這就是穩了它們準備的陷阱,哪怕如今他覺醒都能讓他覺得難堪,想來當初陳選、蘇顏都被這種磕磕碰碰弄得心緒煩躁,不若也不會叫其後的風華天驕們保持一種默契得平靜;
說到底,還是逐明之眼深謀遠慮,每一步都走得超乎它們以外:存在感這個東西,在重塑了之後基本不可能復原,不然就不會形成對它們這種層次得壓制,但軒禪的覺醒把“真實”這個品序詞彙給加點了,那麼眼前的綠袍是怎麼回來的呢?
不,他回不來,所以他根本也不存在重塑;
想來這都和他的立場有關,——畢竟令君香沒有在外圍,而裏面那個地方不說重塑幾次,想來借口都是相差不多的,而它們夢魘之前是被“合”在一個世界的,相當於是改造了它們的時代環境,給放在一起了,所以它們才會是“風華天驕”,因為“被抹去”了,它們是通過禁忌法則重生的,軒禪也是這麼回來的,但根據現在的情報,也就是說重塑之前就有天驕知道它們是“第二次”、也就是知道令君香他“回不來”,但不論是重塑前還是簾書將這個事情暴露之前,都沒有明確的信息在流傳,那麼,知道這個消息的應該都是三代之後;
畢竟,風華天驕的立場沒有理由去藏這種有關於中樞的事情,畢竟它們都是執棋者,爭得是棋主,爭得是氣運和造化,既然如此,那麼軒禪的存在感是不是和那些“陰·唯我”一樣,屬於“底蘊”那一類呢。
落茗珠算,恍然間不置可否:其實如今南域的風華天驕最要不得的,就是這種猜測,因為無底洞的珠算會讓“三代”的權柄、話語權缺失不少,如果等第一代、二代風華過後,到時候就沒有這種將彼此聚攏的立場了,所以彼此之間基本都是確立目標,“寧深挖不泛濫”,而牽扯三代儘管能獲得更多的信息,但卻不是必要的,且用其它途徑也可以得到一樣的信息,沒有必要去花費時間,不過現在看來,彼岸天限定的“框架”可能比想像得更窄,至少在一定範圍就能感受到明顯得阻力,而這種阻力明顯是佈局和陽謀的味道;
從軒禪這條路來走,可能不是一條好方向。
道子神情淡淡,卻不曾多想,而是順着台階徐徐拾步:相比於他,那竹綠風華對於他更加親和一些,也不知是源於氣質還是奇特的“自來熟”,不過對於這般結果那筆墨書生樂意見得,感知着綠袍的方向愜意踱步,漸漸得恢復着自己那寵辱不驚、不為所動的氣質,衣袍和諧而自然,帶着些許微醺的慵懶,遠處少年自故着自己的禮儀動作,眼前水氣蒸騰,於逸散之後融入茶室的潤澤氣息中,藕斷絲連般相互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