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束海藏花

第七十二章 束海藏花

雪河沒好氣地扔下一句,逞強地想憑一己之力把覃柏從地上扶起來上馬,哪裏想到他再顯得瘦弱也是畢竟個男人,別說上馬,連扶着他站起身來都十分困難。試了幾次竟然都沒有成功,直累得滿頭是汗,而他卻只是昏睡,全然不覺。

“我幫你吧。”

還是駿猊心軟,實在看不下去,伸出援手把覃柏搭到自己肩上,說道:“你跟你師父同去吧,把他交給我便是。”

眾人聽了竟是一片不滿,諷刺道:

“喂,老八!這個時候充好人?!合著我們都是惡人,就你一個是好的對吧?”

“就顯得你是個有眼色的?”

駿猊臉一紅,也不管他們說什麼,默不作聲地把覃柏扶上西極烈日的馬鞍橋。

雪河也不知自己不在的時候,覃柏是又做了什麼蠢事還是怎的,就突然間這麼遭人嫌棄了?

不過駿猊自幼心底善良,把人交給他肯定是可以放心的。雪河向他道聲了謝,見束海笑嘻嘻地湊到跟前,抖了抖黑色的斗篷:

“走哇,為師帶你飛!”

雪河點點頭,眼看着駿猊也上了馬、將覃柏綁在自己身上這才放心,低頭鑽進師父的斗篷,瞬間師徒二人化為一條巨大的魔鬼魚,在空中盤旋一圈,如同黑色的大鳥般向鬼谷方向飛去。

出人意料的是,束海直接帶着她進了杯雪停雲的洞府,竟是輕車熟路。

“哎呀,糟了。”

雪河剛一落地,遠遠望見杯雪撫琴的身影,猛然一拍腦袋:“先前我答應了要給她們琴弦呢,結果被覃柏這一攪和,忘一乾淨!”

“哦?”

束海收了法術,抖抖袍袖:“什麼琴弦?”

“杯雪自斷了琴弦,至今仍是痴痴傻傻的。我答應過停雲,要拿天蠶絲來為她續弦。”

“天蠶絲?你居然還有這種東西?”

束海笑道。

倒不是因為這東西稀罕,畢竟以雪河的身份,再稀罕的寶貝她也不缺;只是,雪河自幼雖受名師啟蒙,對琴藝卻實在沒什麼天賦,這麼好的東西落她手裏,還真有點暴殄天物。

“嗯,說來也巧。那日我在御花園閑逛,見天帝的瑤琴擺在亭中,就心血來潮隨手彈了一曲。”

雪河說道:“許是我彈得太差,引來妙音天女指點一二,末了她便贈了我一卷天蠶絲,以資勤勉。”

束海聽了卻大笑道:“大概她是覺得朽木不可雕也,難聽也便罷了,怕你弄壞了天帝的瑤琴不好交待,就先給你一卷琴弦備着才是!”

“胡說!打你哦!”

“哈哈哈哈!”

束海笑了半晌才略略止住,話鋒一轉,又道:“不過,天蠶絲弦雖然音色古樸靜美,但是易斷易跑弦,使音色易過於尖銳。若再遇到你這種撥弦如老鷹抓雞般的新手,傷弦也就罷,弄不好還會傷手、傷了指甲。”

雪河瞪眼道:“你才老鷹抓雞呢!”

束海也不理她,笑呵呵地朝杯雪走去。杯雪弄弦,仍如之前一般,樂聲支離破碎,不成個曲調。

束海收住腳步聽了一會兒,皺眉道:“天蠶絲雖然並不合適此琴,但也總比蛛絲好些。”

“這可奇了!”

雪河驚道:“你見都未見,只聽她彈琴便知用的是蛛絲?”

束海也不答話,伸手將那琴要了過來,杯雪一個愣神的工夫,只見束海的怪手在琴上一撩,將那絲弦全數斷去。

“老怪!你發什麼瘋!”

雪河大驚,剛想問他緣故,卻見他的枯手在琴上用力一拍,琴身竟是彈出一個暗盒來,一本琴譜上書“停雲”二字。

“哇!琴譜?”

雪河伸手拿過來,翻了翻:“這便是停雲的本體么?”

束海點頭。

“你怎麼知道?”雪河對這東西原就興趣有限,低頭一看,卻見那暗盒上還鏨刻着另外兩字:束海藏花。

這四字單獨看也不覺得什麼,但當與“杯雪停雲”相對時,竟是頗有些意味了。

束海輕輕摩挲着那四個字,喃喃道:“沒想到,此物竟還有重見天日之時。”

雪河雖然對音律見識一般,小腦袋卻極其靈光。她略一思忖,便解道:“‘束海’,海,原意為水之博大者,本無拘無束,然拘水於土,則成器也;‘藏花’,一花一世界,藏於器中,觀歲月靜好——原來你的名字頗有禪意啊師父。”

“我竟不知,你還有此慧根。”

束海淡淡說了一句,手靜靜置於琴上,雙目微合,不再言語了。

杯雪見狀竟也不說話,呆了一會兒,竟在他面前慢慢跪了下來,垂下眼睛,輕輕喚了聲:“主人”,便幻化成一縷青煙,回到琴中。

雪河聞言一驚。看他的神態,似是遇到經年舊物,又勾起了前塵往事。雪河也不敢多問,靜靜望着他沉浸於回憶之中。

祝始仙尊,受天庭冊封之前又名巫山老祖,一直仙居於南荒之地的祝始星宮中。

據說他年輕時曾居於中土神州,位列崑崙八百諸神之一,也算是位單純善良英俊帥氣的正經神仙。只因受了一位蠻夷女子的蠱惑才棄了正道,入了歧途——蠱術,無論是上古時代還是現在,都仍被很多人認定是歪門邪道,就算他從未害人性命,也時常被正統神仙視為異類。哪怕現在他已受了天庭冊封入了仙籍,私下裏仍是會被天界眾仙稱為“老怪”。

那段往事太過久遠,早已沒有人記得了,而他也從未向人提起。就連雪河也只知道他最終依着當地人的習俗,將戀人的皮剝下來製成了鼓,再無其他。

“北荒之地有神木,名為梧桐,鳳遇則棲之。”

面前的束海口中念了一句,竟再未睜開眼睛,而是由人皮囊頭頂處裂開一條縫隙,瞬間金光乍現,身材清瘦的白衣少年由那皮囊中緩緩而出,彷彿由蛹化蝶一般。

本就生得俊俏,再自帶光環的話,可說是美得十分犯規了。

“師父你真好看。”

雪河傻傻地說了一句,兩手托腮一副花痴相:“我能撩你嗎?”

束海目光一凜:“還要死師徒嗎?”

撥浪鼓式搖頭。

束海美目微彎,笑道:“杯雪原是我的琴,琴譜也是我所作。”

“猜到咯。”

雪河笑嘻嘻地湊到近前:“這麼漂亮的物件,我就說肯定只有天仙一樣漂亮的人才造得出來!果然出自我師父的巧手哇!棒棒噠。”

“貧嘴。”

雪河拍了半天馬屁,才又說道:“那師父親自為杯雪續弦的話,反正您是此物正主,那我就不記這份人情了。”

“雞賊。”

束海嗔了一句,戳了戳她的腦門兒,只見手掌一翻,一條指頭粗細的蟲子緩緩從他的袖口爬了出來,順着雪白的肌膚慢慢爬到掌心,通身玉色,似蠶非蠶,背上由頭至尾一條明晃晃地金線;小小的腦袋昂起來,不仔細看竟是沒有發覺,它連口器也是金子一樣亮閃閃的。

“污力蛆蛆!”

“呸!”

束海瞪她:“此乃金蠶,蠱中王者。”

雪河扁扁嘴,眼中賊光一閃伸手便像拍蒼蠅一樣打了下去,虧得束海眼疾手快躲閃開,才不至於被拍成肉餅。

束海隨即怒道:“很貴的喂!別鬧!”

沒能得逞的雪河不甘心道:“竟然真的有這種東西啊!我一直以為書上都是騙人的呢。”

“金蠶本身已是難得,須得鮮血養至百年方可成蠱,千年才能吐絲成繭!你且積些德吧!”

束海將那金蠶捏在指間,在琴柱上輕輕碰了一下,便拉出一條極細的絲線來,亮晶晶地掛在琴上。

“哇!這玩藝兒也能作弦?!”

雪河睜大眼睛嘆道:“這誰能彈啊!吹口氣就斷了喂!”

束海冷笑道:“你倒吹一個試試。”

雪河當真鼓起小嘴吹了吹,只見金蠶絲剛掛在弦柱上,還未繃緊,被這一口氣吹得晃晃悠悠,卻並沒有斷

束海不動聲色地將七根弦掛好,調了調,指尖輕輕撥弄一下,隨即發出清脆而又玉潤的琴音,宛若天籟,與先前竟是大不相同。

“好神奇!”

雪河拍手笑道:“我從書上看過鍾離無鹽能彈藕絲琴,還只道是凡人瞎編!如今見了這個可是信了!”

“藕絲琴有沒有我卻不知,但是金蠶絲的杯雪琴,卻是獨一無二。”束海一笑,望着那琴弦幽幽說道:“當年我伐木斫琴,那琴弦用的便是藏花的金蠶絲。”

七根金色的絲線極細,若有似無,卻閃着金色的光彩,若隱若現,甚是玄妙。雪河一時好奇也伸手去撥弄,束海正陷於自己的思緒之中,並未察覺。

“哎呀。”

那金蠶絲雖表面柔弱、吹彈可斷的樣子,實則十分鋒利,雪河一個不防便被劃破指尖,豆大的血珠隨即滾落下來。

雪河皺着眉頭,迅速將受傷的手指塞進嘴裏吮了吮,一臉怨念地瞪着師父。

“知道厲害了?”

束海見了,無聲地嘆了口氣:“這也就是你體質特殊,若是隨便換個人,當即便毒死了;哪怕是位仙人,不耗上個百餘年功力,怕是也要性命難保。”

雪河噙着手指,咬牙含糊道:“變態!”

此時雪河不禁有些后怕。當初四哥肯定也是彈過此琴的,若一時不慎傷了手指豈不是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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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二代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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