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宴

第九章 宴

“阿翁,我不用你服侍,下去歇着吧。”

雪河沖他擺擺手,他笑呵呵地施了個禮,便悄悄退下了。等他走了,雪河這才悄悄從懷裏摸出符咒,輕輕一抖,小兔無聲無息地化出人形來。

“我要吃那個!”

雪河指了指桌子正中兩尺多長的大青魚。

小兔答應一聲,拿起碗筷替她夾了塊白花花的魚肉,小心地將刺挑凈,再喂到她嘴裏。

“嘻嘻,好吃。”

只要有好吃的,雪河很快就忘記了他的冷落,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美食上。

處理完手頭最緊要的事務,軍卒們得了示下紛紛離去,這時又見小郡王趙文烈突然上殿來。

他已換下了戎裝,此時穿着一身月白緞的常服,恭恭敬敬地叉手施禮道:

“父王,今天是母親壽誕,親自備下酒宴,還請父王……”

沒想到話才說了一半,趙崢卻一擺手打斷他:“不去。”

拒絕得十分果斷,不留絲毫餘地。

趙文烈愣了一下,有些局促地又說道:“母親素知父王不喜張揚,只請了兩位側妃陪席,望父王念在夫妻情份,稍坐片刻也好。”

“你下去吧。”

寧王始終冷着一張臉,連看也沒看他,便轉身朝內室去了。

小郡王皺着眉頭,嘴張了張還想再勸,卻見門口的老內監施了一禮輕聲道:“王爺有夫人服侍,三爺還是回吧。”

趙文烈恨恨地朝內室瞧了一眼,這才忿忿地走了。

覃柏收了易容術,挑珠簾進了內室,見屋裏不知何時添了個丫鬟,正喂雪河吃東西。

“法術不錯。”

覃柏淡淡評價一句。

“那是!我師父教的法術……”

雪河正在專心盯着小兔手裏的雞腿,不經意間就隨口接了一句,猛然發覺不對:

“咦?!”

“還說你不是妖精?”

覃柏冷笑,看看桌上被吃掉大半隻的雞,還有隻剩下根骨頭的魚。

我就知道!從德性到口味,這完全就是一隻小狐狸嘛!

雪河卻一本正經道:“故意套我話?你壞!”

覃柏笑道:“我這易容術雖不敢說是高深,但自認為還算高明,竟被你一眼便識破,可見你也不是尋常之輩。”

“呃。”

靈眸緩緩轉動,暗自忖度他這話的用意。

他臉上並沒有惡意,問道:“你說實話,到底多大了?”

“十、十八。”

心虛。

“再說一遍。”

“……十六。”

仍然心虛。

“嗯?”

“好啦!十四啦!”

覃柏嘆了口氣,看錶情根本就不相信。現在的雪河在他眼裏,完全就是道行尚淺的小妖精,頂多也就一兩百歲而已。

雖然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將妖氣掩蓋住了,但妖就是妖。

他伸手揪過她的小耳朵,故意作怪地輕輕扯了扯,沒好氣地說:“最好把你的小尾巴藏仔細了,別讓人揪出來!……這麼不老實,若是穿幫了可別指望我幫你圓謊。”

啥情況?他怎麼偏就認定我是個狐狸精呢?

雪河莫名奇妙地眨眨無辜的大眼睛,小腦筋轉了半天:“可是我沒有尾巴啊!”

根本不信。

“都說了不是妖怪嘛!”雪河簡直氣到哭粗。

“好好好。”

覃柏也不跟她較真,拿起筷子夾個屁股塞到她嘴裏:“多吃這個,對毛色好!毛色要亮亮的、有光澤才更可愛。”

雪河“呸”地一聲吐出來:

“都說了不是妖怪哪裏來的皮毛!你這大笨蛋!氣死我了!”

“還嘴硬!”

“墳淡!掐洗尼!”

兩人正在鬧着玩,只見那個老內監佝僂的身影映在紗簾上,低聲道:“王爺,王妃來了,廳上候着呢。”

“她來做什麼?”

覃柏的聲音陡然一變,暗自嘀咕一句:方才小郡王好像說今天是她生日?唉,女人真是麻煩。

老內監的聲音柔和而又謙卑:“勸了半天也不肯走,……要不,您抽空見見?”

覃柏嘆了口氣,重新變回趙崢的模樣,疼惜地摸摸她的小臉蛋:“我去去就回。”

“喵。”

雪河無比哀怨地學了聲貓叫。

趙崢一笑,起身挑起紗簾便朝前廳去了。

“阿翁!”

雪河突然叫住轉身正要走的老內監:“你過來!”

老內監上前一步,低眉順眼地深深一禮:“不敢,夫人直接喚老奴名字即可,老奴張麻子。”

“你們……”

雪河嘴角抽了抽:“你們王府上管事的都叫麻子嗎?起名不走心也就算了,還這麼懶?”

沒想到老內監竟是微微一笑,口裏吟誦出句詩來:

“麻衣白髮笑春風,子規聲里雨如煙。”

雪河大張着嘴巴愣住。

俗話怎麼說來着?人不可貌相,高手在民間啊!此麻子也絕非彼麻子啊!

“阿翁,坐。”

雪河一臉震驚地搬過椅子,推到他面前。

“謝夫人,老奴不敢。”

他仍是笑呵呵的,看上去十分和善,雖然椅子就在面前,他卻站在原地沒動,不敢有半點越矩之處。

見他不肯坐,雪河自己從椅子上下來,蹲在他面前,兩手捧着臉說道:“阿翁在王府好多年了吧?”

“回夫人的話,三十多年了,一直跟着主子四處征戰,後來到了封地燕城。王妃余氏未進府的時候,老奴就已服侍王爺多年了。”

“王妃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老內監張麻子微微一笑:“王爺常年征戰在外,平日裏多虧王妃打理府中諸事,才使得全府上下和順安泰啊。”

呸,老狐狸,等於什麼都沒說嘛。

雪河扁扁嘴,覺得這老內監怕是閱人無數,早早就修成了精了。不過轉念又一想:以他的身份,就寧王這種好色的脾性,只怕不知見過多少恃寵生驕的新貴,若不是個有眼色、會說話的也難活到今日。

她才來也沒幾天,就見識了威風八面的王妃、兇巴巴的侍衛、還有眼前這個老油條內監,要說那小河神也滿厲害的,竟是在這麼多人眼皮子底下瞞得滴水不漏——這麼能演,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戲精本精了吧?

剛一走神的工夫,只見從外頭進來幾個穿着體面的丫鬟,將珠簾左右一分,盛裝的王妃突然出現在眼前。餘妙瑾仍是如上次見的一樣冷着一張美人面,高傲地明眸中不容萬物。

雪河突然就想起師父說過的一句話來:越是裝逼成性的,越說明內心脆弱;正因為太害怕別人的質疑,才會故意將自己粉飾強大。

煮屎的說得對。

嘛,就當是幫覃柏,那就稍微遷就你一下好了。

雪河站起身,看上去怯生生地退到一邊。

接着進來十幾名丫鬟,將桌上的殘席撤下,重新置上了新的酒菜。尤其正中間大號鑲金邊的白瓷盅子,竟是冒着熱氣的蓮藕排骨湯。也不知是烹制了多久,香氣四溢的濃湯呈奶白色,肉香裹着蓮藕的甘甜,饞得雪河兩眼直冒光。

一聞就知道費了不少工夫,味道肯定超棒的。

雪河當即就選擇性忘記了當初王妃怎麼把她哄進王府的、以及在浣衣坊還白乾了那麼多天苦力,如今只一門心思只想先把那蠱湯騙到嘴裏再說。

什麼,沒出息?不,那種東西,本來就不存在的。

冰山美人一樣的餘妙瑾就像沒看到她一樣,將主位的椅子扶正,不一會兒,只見趙崢一臉不高興地走進來,就跟像剛被誰蹂躪過,臉上一個大寫的喪。

看來,這一輪顯然是王妃佔了上風。

趙崢居中落座,王妃也滿面春風地挨着他坐下。趙崢隨即喚雪河坐在另一側,獨享專寵的意味十分明顯。

餘妙瑾在趙崢面前時,呈現出來的完全是溫柔賢淑的一面。不僅收起她做主母時一慣的目中無人,竟露出些許小女人的嬌羞之色:

“臣妾知道王爺公務操勞,特意親手烹了王爺最喜歡的羹湯。王爺若不嫌棄,就姑且嘗一口吧。”

說著,竟然親自起身,從雪河心心念念的那個白瓷盅子裏盛了半碗熱氣騰騰的濃湯,輕啟朱唇略吹了吹,遞到他的面前。

“放那吧。”

雪河咽咽口水,一臉哀怨地看着他。

王爺的表情,很不開心。

雪河此時完全不想吐槽餘妙瑾的性情大變,只想揪起趙崢的耳朵大吼:你不喝可以給老資啊!裝高冷?!裝個球球啊!一會兒就涼了!涼了,就該不好喝了啊……

然而她此時的表情變化,在餘妙瑾眼中就是純粹的爭寵。故意裝作楚楚可憐的模樣,討王爺歡心罷了!碧池,呸。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響,只見一個衣着樸素的婦人帶着王府三位少爺一同出現在眼前。

那婦人約摸四十歲上下,灰白的髮髻低挽,僅是別了一根玉簪作為裝飾;一身絳紅衣裙,削肩,細腰,看來十分普通,甚至有幾分像是府中的僕婦,但氣度不凡。

一張粉面略施粉黛,雖是有些年紀,但五官精緻,看得出年輕時必定是位清麗脫俗的美人。雖不像王妃那般盛氣凌人,卻也讓人不敢小覷。

她身後跟着的三個人,最年長的大概就是世子趙文熾,一臉忠厚老實,只是走路時有些搖擺,竟是個跛足;次子文煦面目清秀,明眸如星,健康的小麥色皮膚略顯粗糙,走路時步步生風,一看就是位習武善戰的小將軍;最小的文烈生得最俊,安靜時竟像個齒白唇紅的女孩,一抬眼正望見父親身邊的雪河,隨即兩頰泛紅低下頭去。

唯一能讓雪河的注意力從食物上轉移開的,恐怕就只有好看的小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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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二代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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