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空無一人
帶水望了望四周,雖說半年沒回來,這裏還是一點未變,軟糯着嗓子道,“阿吾!我回來咯,嗷嗚嗷嗚”,帶水模仿着它平時的吼聲,撲哧眨着眼睛興奮地望向四周。
和剛才的情景一樣,空無一人。帶水又四處走動了半晌,卻是半個鳥獸的影子都沒見,也對,密林這裏素常就少有飛鳥蛇蟲,可能是忌憚阿吾的獸性吧。
帶水站在原地,心裏有些酸酸脹脹。忽然,後面樹叢“倏”的摩擦聲傳來,帶水心下一喜,難道和上次一樣,阿吾是躲起來了?
想也沒想,便急着向前跑去一看究竟,卻沒看到眼前一根枯樹枝,腳下狠狠絆了一下,膝蓋便朝着泥土地跌了下去。
“嘶——”,帶水扯了扯嘴巴,跌坐在地上,膝蓋宛如針扎一般疼痛,低頭掀開裙布一看,傷處蹭破了皮,有殷殷血絲滲了出來。
換作平日,這點小傷本無足掛齒,帶水垂眸盯着傷口,忽然覺得眼眶有些濕乎乎的,隨即幾滴熱淚滴在了腿上。臉上默然,抬手用力擦了擦眼睛,微微趔趄站了起來,轉身向谷外的方向走去。
...
密林內,一隻巨獸伏在地上,胸口上下浮動有些費力地喘着氣,一雙幽深的眸子在黑暗中溢出光彩,目送着林子外的小身影漸漸遠去。
岩壁旁,一個身着赤螢彩鳳紋緊身長裙的女子,在華服的勾勒下更透出丰韻娉婷的身姿,手間一邊把玩着幾縷青絲,一邊疑聲道,“怎麼,不去看看嗎”。
巨獸平復了下有些紊亂的氣息,低聲道,“我說過,讓你不要去招惹她”。黑暗中傳出一陣威懾感,言語間儘是不悅。
女子不屑地輕哼了一聲,“心疼了?剛才怎麼不現身”。
“現在還未到時候”。巨大的身影微動,完全沒入了黑暗中。
朱雀心中微嗤,說到底還是為了那個丫頭,這段時間是他幻形晉陞的關鍵時期,今日若不是她擔心前來看看,恐怕又會被那蠢丫頭搞得功虧一簣。眼中注視着那一片死寂的黑暗,不免失落和無奈,你還要自欺欺人到幾時,軒轅扶風...?
“對了,青雲在南陽川穀,看見他了”,朱雀壓下心中的惆悵,抱着臂佯裝無所謂道。
“南陽川穀,一年未見,他原是去了那裏”,黑暗中傳來一絲嘆息,終是無話。
朱雀望向那黑漆漆的一片,想再說些什麼,卻又深知那人一貫的態度,轉過身留了句話,“你元氣虛浮,先休養吧,他的事我會再找青雲打聽,改日再來看你”。說罷,眼前嬌媚的身影霎時不見了。
...
谷口處,帶水駕着馬緩速前行,夜間的寒風讓她不禁打了個哆嗦,腦子也清醒了些。
爹娘沒準又去拜訪那位故人了,看樣子走了有段時間,兩人若在一起,倒也沒什麼可擔心的。至於阿吾,從小在這裏長大,她心中十分清楚,只要阿吾願意見她,她就找得到它,若是不願...帶水扯着嘴勉強一笑,不願再想,手下微一用力,策馬飛馳了出去。
趕回客棧時,已是深夜,帶水將馬牽到後院的馬廄,向樓上的客房走去。腳踩在木梯上,發出“咯吱吱”的噪音,伴着強烈的心跳聲,響在耳畔,帶水忍着膝蓋的痛處,盡量放輕步伐。
“阿水...?”,這突然的女聲驚得帶水猛一回頭,只見畢柏子揉着惺忪的睡眼,半夢半醒的盯着她。見帶水沒有回應,又疑道,“你怎麼...”,話還沒說完,帶水趕忙揮了揮手,長長的噓了一聲,推搡着畢柏子回去睡覺。
見她沒再吱聲,才鬆了口氣,他們幾人房間連在一起,要是驚動了獨空,可就麻煩了。
第二日一早,一行人用過早餐便匆匆啟程了,此次採藥之旅的重頭戲並非稟州,而是——禹山。
禹山又叫作“活山”,傳言稱裏面住了不得了的神靈,整座山四季常青,雲霧迴旋。進去過的人說,這山裏有不少石佛像、觀音像,也不知是哪個年代的聖上修繕的。年紀大點的老人從不進山,哪怕路過都要躲着走。
獨空自然是不信的,他進宮之後,前後來過幾次,每次都能全身而退,看了看眼前不安分的畢柏子,還是開口叮囑道,“一會兒進山緊緊跟着我就好,切忌大聲喧鬧,除了草藥其他的東西不要亂碰”,最後這句尤其對着畢柏子,生怕她惹出什麼岔子。
馬車晃蕩了沒一會兒,忽然停了下來,車夫撩開帘子,面有難色,“公子...往前十幾里就上山了,我這車實在是上不去了,你看...”
獨空自是知道其中緣由,一個眼神壓下了畢柏子不滿的嘟囔聲,三個人收拾了一番,繼續向山上走去。
走了許久,帶水一行人路過了一尊大石像,雖是年代久遠,被磨損的不像樣子,卻依稀看得出是迦葉佛坐地涅槃的模樣,想必當初建此石像的人,是想警示上山之人,這裏之後就進入禹山內部了。
林子裏幽深靜謐,不時飛過幾隻血蝶,雖是晌午卻有種莫名的寒意。獨空挽起衣角,默聲道,“跟緊我”,說罷人已經走入了林子深處。
進來之後,帶水才深深理解獨空為何偏偏選中這禹山,絕天城四處短缺的那幾幅藥材,這裏不僅都有,而且長相極佳,想必藥效也是上上乘的。除此之外,還有不少珍稀草物,幾個人沒一會兒就裝滿了葯筐。
“怎麼會...?”畢柏子突然一頓,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帶水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前方不遠處不過是一片比人高的綠蔭植物,沒什麼稀奇的。畢柏子微微皺了皺眉,徑直向前走去。
獨空聽到腳步聲立即轉頭過來,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規矩,厲聲道,“回來,不能再向前了!”話音未落,畢柏子已經走進了綠蔭深處,一晃眼就沒了蹤影。
獨空放下背上的葯筐,疾步走了過來,“那植物有古怪,去年隨我來的葯徒不慎碰到,昏迷了幾天才轉醒”。帶水一聽覺得不妙,正想走過去叫回畢柏子,卻被獨空一把拉住,兩人交換了眼神,便各司其職,轉眼功夫就只剩下帶水一人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