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正是夜半時分，離殷都相隔數千里的一個邊陲小鎮上，因為小鎮地處偏遠，住戶並不多，天一黑已經是家家關門閉戶，此時一戶人家卻是亮着燭火，透過敞開的窗戶可以看到，屋內陳設簡陋，一個六十上下的老婦人穿着簡樸但整潔，正坐在床邊照顧床上的女子，女子下身已經被鮮血染紅，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她穿着同樣樸素，但襟上垂下一個金鎖，金鎖大約三指大小，上面雕刻着一尾鳳凰並平安如意字樣，雕工精緻，並不是尋常店鋪可以買到的。女子面容姣好，但此時因為疼痛難忍所以憔悴異常，她的腹部微微隆起，大約已經有了三、四個月的身孕。

“小姐，你忍一忍，我讓玉奴去請郎中了，郎中很快就來了。”老婦人一邊用手帕為女子擦拭鬢間的汗，一邊安慰道。

女子抬起手撫撫自己的腹部，她可以真切地感覺到腹中的生命正在一點點流失。大概是太過痛楚，她的意識漸漸模糊，只是儘力轉頭望向窗外的月光。原來今天是十五，又是一輪圓月。

此時，千里之外的殷都，將軍府內張燈結綵，大紅的囍字張貼在各處，賓客們爭相向新郎敬酒，新郎來者不拒，身旁的小廝小聲提醒道：“少爺，該洞房了，別誤了吉時。”大概是廳堂里人生喧鬧，新郎並未聽到他的提醒，繼續將手中的酒杯斟滿：“來來來，繼續喝。”話音未落，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新房內，新娘蓋着紅帕正端坐在大床正中，床上紅色的喜被綉着金絲銀線繪成的龍鳳鴛鴦，被子上撒滿了花生和紅棗，寓意着早生貴子。

新娘子是尚書千金，陪嫁的侍女是從小服侍她的心腹，見過了嬤嬤叮囑的吉時，新郎還沒進新房，此時也忍不住為自己的主人抱打不平：“小姐，新郎官也太過分了，嬤嬤千叮萬囑不能誤了吉時的。”

新娘子低聲斥責她：“不要亂說話，這裏是將軍府不是尚書府，夫君定是忙着應酬賓客呢。”

“娘子真是善解人意，”新郎此時走進了新房，侍女向他行過禮就輕聲關上門離開了。

新郎用喜秤挑開了遮在新娘頭上的喜帕，新娘低頭，羞紅了臉，但仍可窺見容顏秀麗。

新郎用手指將新娘的下巴輕輕抬起，新娘順勢抬起頭望向新郎。

儘管她久在深閨，但也聽家中的哥哥說起，她未來的夫君是戰功彪炳的朝廷功臣，在朝中的威望一時無兩。

此時真切地見到他，才發現他竟然還是一個美男子，劍眉星目，大概是喝了酒，眉目舒展開來，意態風流。

新娘在夜半醒來，發現枕邊是空的，她朝房中望去，原來新郎在窗邊站着。她披上衣服，無聲走到他身旁，輕聲問道：“夫君，為何夜深還站在窗邊，小心夜來風涼。”

那人沒有轉頭，而是微微笑着：“你看，又是十五了，今晚月色真好。”